单瞧着这宴会上的宫妃,倒不似一位皇帝的后宫该有的模样,恐怕有些个臣子的侍妾通房的摆出来,都要比皇帝这架势大。

再有便是几位皇子公主。不得不说,昭和帝实在是个子嗣不丰的。皇子只四个,大皇子逼宫死了,二皇子疯了,皇子病病殃殃的,唯有一个四皇子如今倒是活蹦乱跳的,只是年岁小些,还是个孩子呢。公主这边俱是庶出的,也就小猫两只,瞧着都不大有精神的模样。昭和帝原都不大在意,如今一瞧着,天家公主,竟觉得有几分可怜。

不痛不快地用了一餐,便打发着这么一屋子的人都各自回去了。这一晚原该去皇后宫的,只昭和帝觉得心累不已,便哪也没去,在自己宫发了一夜呆。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陈皇后见了几波请安的内外命妇,腾出来后便宣了贾家老封君次日入宫觐见。

薛蟠这个上元节过得倒是痛快得很,原每年上元节,身后都要跟着一群小尾巴,这一年却独他与黑子两个。虽薛蟠素日爱热闹,可这种幽会之事,自然还是要二人世界才更加浪漫一些。

不然,你这边刚牵了小儿,那边便有人唤你“薛哥哥,这个小兔子灯好可爱!”刚摸上小腰儿,这边又有人唤你“薛哥哥,快来尝尝这家的元宵,竟是烤的!”对着对方的小嘴儿虎视眈眈就要亲上去了,前方又有人回头来问你“薛哥哥,咱们去那边看耍把戏吧!”

唉,着实恼人得很。

“还是两个人好哇!清静得很哪!”薛蟠骑在黑子脖颈上,一撑在黑子脑袋上,防止自己坐不稳掉下去,一抬起架在额头上直着身子向远处张望,并随时指挥黑子改变方向。

薛蟠指着一个方向,大呼道:“快快快,那边有个商铺摆了花灯,咱们去瞧瞧。”

黑子好脾气地问,“哪边?”

薛蟠忙弯腰把指伸到他眼前,给他指着“那边”。

黑子便按着薛蟠的话,往东北方向去了。

到了近前儿,黑子便被人海彻底堵住了去路,薛蟠站的高望的远,遥遥一望登时大乐,摇着臂大喊,“薛螓薛螓,看这边,这边!”

薛螓影影绰绰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四下张罗了一圈儿,一眼便盯住了那个学小孩儿的样子骑在别人身上的家伙。忙同身畔的伙计吩咐了两声,便见有五伙计推搡着人群挤了过去,又护送着两人挤了过来。

及至到了近前,薛螓才看出来薛蟠骑着的人是谁,险没吓尿了。条件反射地刚要行礼,便被薛蟠唤住,“你可别行礼,我们这是偷偷跑出来的。”

薛螓腿肚子打着哆嗦凑过来,低声道:“族兄同……额,九爷去屋里歇歇?”

薛蟠听不见他说什么,人太多了,便又问了一句。薛螓只得大着胆子喊道:“族兄同九爷进屋歇歇,用些茶水?”

薛蟠这回听清了,便指挥着黑子将自己抬进了屋里,踩着桌子从黑子肩膀上下来。揉着自己两条大腿内侧道:“待会儿我可自己走吧,可累死我了。”

薛螓额头直冒冷汗,心道:我的好哥哥,人家被你一路骑着的都没说累,你一个在上面骑着的,连路都不用走一步,可能累到哪儿去呢?

到底不敢置喙,叫伙计赶紧送了茶水点心的上来,又问薛蟠:“外边正放元宵呢,族兄与九爷要不要来一碗?”

薛蟠乐道:“来,来,我还没吃过咱家铺子里的元宵呢。”

薛螓很快便端了两个小碗儿回来,只见小碗儿只字元宵,薛蟠便笑道:“小螓子你也忒抠门儿了,就给这么几个,哪里够吃的。”

薛螓便笑道:“这不过寻常元宵罢了,族兄也就尝尝鲜儿,到底是咱家每年施出去的呢。这外边儿亦有卖这个的,咱们不好抢了人家的生意去,不过是那么个意思罢了。且今日外边儿卖各色吃食的极多,待会儿族兄出去了自然还要尝些别的,少用几个垫垫肚子就够了。这东西不好消化,若多吃了,待会儿吃不下别的,恐族兄会埋怨小弟呢。”

薛蟠便大笑起来,指着薛螓说不出话来。

黑子见他高兴,便也跟着高兴,面上泛出几许笑意来。薛螓统共也没见过九王爷几次,且次次都是板着一张脸,今日倒是第一回 瞧见他笑的。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越发逗得薛蟠开怀,九王爷也就越发开心起来。

第二日一早,贾母便由王夫人王熙凤伺候着,着了一身的一品诰命大装入了宫。

“元春妹妹封妃那会儿,本宫便认识她了,最是个本分的,不想竟遭了那般的祸事。”陈皇后哽咽两声,贾母是真伤心自家孙女的,也跟着哭了一回。

陈皇后待贾母舒缓些了,便唤来宫婢服侍着贾母净了面,才又道:“瞧我,只顾着自己伤心了,竟惹得老封君跟着伤心了一场,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