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恨恨道:“总不好这般轻易就放过了那小丫头,我去瞧了一趟,她竟果真在府里吃斋念佛呢,我还叫她给我抄了卷经,待这两日的就去取呢。便是她本没打算日日抄经吃斋,有我时时盯着,谅她也不敢瞒骗。待这卷经抄好了,自然还有下一卷等着她。”
陈老国丈知晓她心下憋闷,只得随了她折腾。原是想借着这件事,将恩科主考官的位置捏在里的,实在可惜了。“俊哥儿这也告假几日了,如今正是陛下用人的时候,他不紧着去搏个前程,竟还沉溺于小儿女之事上,真真是出息了!”
陈太太便替儿子辩解道:“咱家俊哥儿最是个实诚孩子,如今被这般欺骗,竟还不许他伤心两日了?”
陈老国丈最知自己太太,明理时是真明理,端的是大家气派,可不讲理时也真真的叫人头疼,大有市井泼妇之态。“他这也伤心了几天了,赶明个儿赶紧叫他去当值。你做母亲的也劝劝他,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这个不成了再寻个更好的便是了,若不是皇家公主年岁都不相当,咱家俊哥儿便是尚主亦是使得的。”
陈太太闻言便是一叹,“我哪里劝得动他呢?”
陈老国丈沉下脸来,“慈母多败儿,瞧瞧你竟把他惯成何等模样了?”说着,甩袖而去。
陈太太被气了个倒仰。
既是加的恩科,便不好撞上了春闱的,大抵这年前衙门各部封之前便要将一应事项打点妥当了。这恩科的主考,昭和帝御一挥,点的是一直在家“闭门思过”的九王爷景以彧。朝虽亦有大臣反对,提出种种不妥当之处,却被昭和帝一意挡了下来。四皇子年纪虽小些,亦被昭和帝派了出来,跟在九王爷身边看一看听一听。
转眼便临近恩科,京却忽地爆出了一桩丑事来,惹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这事件的起因,却是那御史贾雨村一纸奏折,参宁国府品威烈将军贾珍,竟将天家恩赏作价百万外卖,导致自家同族子弟不得享天子恩德。如今便有同族旁支的子弟,将事情捅到了御史这处。御史风闻奏事,自然要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表上一表的。
一时满朝哗然。
先不说此次恩科专为朝五品以上有职有爵人家加赏,难免便要触动一些阶级的利益。自古庶族与士族便没有真正和气过,此番恩科,虽庶族之亦有恩享,到底还是士族这边占着大头儿呢。
如今庶族子弟繁多,奈何老子不给力,没能拿到那么多名额,便只能按着能力给配了。族多少有出息的子弟,竟只能白白地干看着了。而士族这边,家子弟纨绔居多,有出息者甚少,能排得上号的自然就更少了。无奈只得将名额让给族旁支有些出息的年轻人。到底有些族支或是已经没落了,或是关系远了,要么也有如九王爷这般几下不靠的。难免便有那等贪心的,想着这名额白白放着也是可惜了,便打起了旁的主意来。
有些人家尚好,起码便是作价卖了,也都是私底下的行径,等着人家拿着金银来家里求的,且都是有些个关系的人家儿。
可这宁国府倒好。贾家族支繁多,打先头荣宁二公起,统共便分有二十房,单单这京便住了八房。族子弟甚多,自然也不是全无出息的。结果因着宁国府人口简单,嫡系只这么几个人,要么便是有官有爵的,要么便是无甚出息的,里白白握着四个名额,又不舍得分出去,他家竟然将这恩赏做了商贾之事。
这且还不算,便是荣国府那边大老爷里握着的五个名额,亦叫贾珍这族长以族分配的名义要了去并卖与了旁人。自然,这是赦老爷的说法,贾雨村姑且采信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其实哪家主支里握着这么个金疙瘩乐意将其白白让给旁支的。且不说旁支人口繁多,这么几个名额,分且还不够分,给谁是不给谁是,没的得罪了人。有那精乖些的旁支,素日便会逢迎主支的,自然能得些便宜。可这便宜也不是白给的,自然也要真金白银的换来,到底也蒙了一层遮羞布的,说是旁支的“孝敬”。
除了有些远见的人家,哪家不这么干的。只是如宁国府这般直接开堂吆喝买卖的,也实在是忒少了。说小不小便也在此处了。你私下里如何,有哪个会去特特揪着你不放的,这般大张旗鼓,搞得阖京没有不知的,便实在有些过了。这说白了,就是将皇家的面子做了鞋垫子,忒恶心人了些。
昭和帝闻言自是大怒,当即就令人严查,这都闹得阖京尽知了,且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儿。结果便是,贾珍降爵,贾蓉夺官,宁国府名额俱被收回,罚了一大银子,买卖名额的银两亦被充入了国。这也算是小惩了,贾珍贾蓉自只有谢恩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