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薛蟠这爵位的来历,便是薛蟠自己,其实也不大晓得怎的就是发现了西红柿是能吃的,便就平白得了一个爵位,简直跟白捡的一样。不过林珏同黑子心内却是清楚的,且这事亦是由他们二人一力促成的。

实在是林珏真想不出该怎么让王夫人把薛家的银子还了,人家那是凭本事从自己妹妹那里借的,且也说好待大观园竣了工,自内务府支领了银子便还的,理由非常正当,薛母借钱亦是心甘情愿,更说不出什么了。

他便借着黑子同皇帝提起这西红柿,又说起薛蟠所言之地瓜土豆时,将此归为利国利民之事,只等着广泛种植,便能解决不单西北一地之粮食不足问题。又有黑子听出了意思,在一旁为薛蟠求了恩典,他素来是不在皇帝面前求什么的,皇帝一时龙颜大悦,便大方地赏了薛蟠一个小爵位。

不过一个虚爵,每年于内务府支领百八十两的银子罢了,皇帝并不多在意。且知晓自家弟弟同那小子有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算是小九的救命恩人,一个爵位还是当得的。不过到底不好平白恩赏,也是借着这个由头,顺势便给了个爵位。皇兄陛下自认为弟弟也是操碎了心,就是不知道弟弟打算什么时候让自己恢复他身份,略焦急。

薛蟠自此便发展出一项爱好,见着啥都想尝上两口,叫黑子十分忧心。直到将一位名士好容易培育出的墨绿色牡丹嚼了,赔了千八百两银子,他才消停些。这是后话了,如今薛蟠还一径地沉浸在兴奋之。

因着这爵位之事,薛母去贾家时,贾母特意留她说话。

说句实话,贾母倒不是看重薛蟠的爵位。想她史老太君,夫家是公府,只要她在一天,那门口的国公府匾额便不能换成如今的一等将军的匾额;她娘家两个侄儿俱是侯爵,一门双侯,再体面不过。而薛蟠那爵位却只是最末等的爵位,在这京权贵遍布之地,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看重的,乃是薛蟠得皇帝陛下亲自赐爵的这份恩宠。

□□建国之初,封侯拜爵的不在少数,上皇那一辈儿可就少了,及至今上,薛蟠还是独一份儿呢。这样的体面,为何会出现在一介商贾身上,实在令贾母不解。

贾母套话本事一流,可连薛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的这爵位,何况是薛母呢。贾母本就问得含蓄,薛母也正是在极度地兴奋,实在说不清如何。她说是因着那西番,贾母却是不大信的。不过她知晓薛母素来实诚,并不会说谎,便也只以为薛母确乎也不清楚罢了。

“你家什么时候宴客,凤丫头如今已是大好了,正能去帮衬着你这姨妈些呢。届时我这把老骨头,也惦记着去瞧瞧呢。”

薛母便笑道:“这样大的事,我可不想着定要好生热闹热闹呢。只蟠儿说,如今皇帝崇尚节俭,并不喜这些大操大办之事,不欲大办呢。我便想着,总是天下的恩赐,若鸟悄地便过去了,叫天家知道,不定得以为咱们嫌弃这爵位小还是怎的,可也不好呢。”

贾母道:“这可不是,正要办得热闹些,叫圣人知道咱们感沐天恩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可求什么呢,不过是荫蔽子孙罢了。老子们命都丢了才挣来的爵位,不就是为了让子孙们受益么?且蟠小子可才多大呢,便有了这样的爵位,世袭罔替的,可得传上几代呢。”

薛母心底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可说不好怎的,便笑道:“正要同老太太说呢,虽不欲大办,可是亲戚里故的,总要请上一请的,我这里先过来说一声,待晚些蟠儿再亲自过来送帖子,也显得尊重些不是?”

贾母笑赞,“蟠小子也越发地出息了呢。”心底却是微微有几分嫉妒的。

他们这些有爵位的人家,哪个不是当年豁出了性命去,才有了今天呢。如贾家,一大家子兄弟八个上的战场,便只活了宁荣二公,旁的兄弟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如今这爵位尚传到贾赦这里便是个一等将军,待往下传又要降一等,总有无爵可袭的一天。且这爵位是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的,她的宝玉,多么有来历的孩子,却是不得袭爵。那薛蟠才比宝玉大几岁,便已有了爵了,那是个什么狗屁东西,身上沾了人命的玩意儿,可真是老天无眼。

到底还想弄清薛家到底是如何得的这爵位呢,便只有来日去了薛家,在那薛大呆子嘴里套套话了。

别说贾家人好奇,便是宫素来不大理事的太上皇,亦特意唤了皇帝过去询问。

景以彣恭敬地同上皇和太妃行了礼,笑道:“父皇素来可是不大乐意儿子过来的,偏说我扰了您的清静,今日竟特意巴巴地把儿子唤来,可见是有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