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仍一味地笑,黑子便点头道:“便是如此了,不过到底是在老太太面前上了眼药,老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必也是不乐意的。不过说到底,老太太自来是十分同意这桩亲事的,如今又有了这件事,二太太若想插宝玉的亲事,已是有些难了,何况二太太已经有些愿意了。”
林珏道:“实在是气不过二太太的嘴脸,便想着先给她添些火气罢了。”
黑子笑,“想来林兄弟已经有了后招儿了?”毕竟事涉自家妹子亲事,他不信林珏会弄巧成拙。
林珏点头,“她们不是想要木石之盟么,我偏要他们做金玉良缘。”
薛蟠立马翻脸,“你敢坑我妹妹?”
林珏觑他,满脸嘲讽,“我又没个状元媳妇榜首弟弟的,哪里敢随意坑人家妹妹的。”
薛蟠知晓自己得罪了这小心眼儿的林弟弟,便又换了副嘴脸,谄媚道:“哪里哪里,若我自己便是个俊美非凡,才华横溢的探花郎,自然什么都不需要的。林弟弟,说说你的计划?”薛蟠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林珏便是想坑人,自也不会坑他这坚实的盟友。
林珏实在烦死他了。
“林弟弟,别这么小心眼儿么,说说,说说,快点儿嘛。”薛蟠掐着嗓子,跟小鸡崽儿似的瞎叫唤。
林珏浑身一寒,赶紧叫黑子捂住薛蟠嘴巴,“我快叫他麻死了。”
黑子亦是一身鸡皮疙瘩,忙掐了掐薛蟠咯吱窝的软肉,薛蟠一秒破功,软倒在黑子怀里。
林珏可不想再听他叫唤了,便道:“一门双侯的史家,薛兄弟可曾听过?”
薛蟠大大翻了个白眼给他,“你难道在笑话我没化么?这小……我虽没看过,可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珏方笑着继续道:“史家两位侯爷之前,原是有一位长兄的,只是这长兄长嫂去的早,却留下了一个女孩儿,正是老太太的内侄孙女。据说因着其在襁褓父母便过世了,老太太十分疼惜她,常接到贾府小住。又听说,头几日老太太接了她过来小住,她在园子里无意拾到一个金麒麟,竟恰恰与宝玉那个凑成了一对儿。”
薛蟠支棱着耳朵听林珏编故事。
林珏呷了口茶水,笑意又深两分,“且又说那宝玉有块通灵宝玉,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宝贝,上面竟还刻着字,而那史大姑娘拿着的金麒麟脚下,竟也刻着八个字,正正合上了宝玉那玉上的字。自此,府便一直流传着‘金玉良缘’的话,木石之盟又何从谈起呢?”
薛蟠大笑,“那金麒麟落在园子里,主子们没瞧见,下人们没瞧见,偏生却叫个临时小住的姑娘拾到了,可不就是天赐的良缘么?林珏,可真有你的,这个好,这个好。”他竟还乐得拍起掌来。
黑子道:“既然林兄弟已经将法子想出来了,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正是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情呢。”林珏说着,拿出一只雕工精美的金麒麟来,“这是宝玉身上那块儿,我叫人偷偷拿了出来。如今正需用薛家的老师傅按着这个制个一模一样的,且脚底下要烙上字的。”
“这个还叫事儿么,这几日间便能给你制个一样的,你擎等着吧。”薛蟠也不含糊。
待得麒麟制好了,旁的事便都由林珏接了。因着这个,史湘云到贾府小住,贾母邀已然回了薛家的宝钗宝琴两个过去时,姐妹俩听薛蟠的,都以薛姨妈身体抱恙婉拒了。
几日后,贾府“金玉良缘”之说,便悄然散开,很快便甚嚣尘上,只贾母湘云未闻,旁的人该知晓的俱都知晓了。便是贾政,亦特意问了王夫人,贾母是否有意与史家做亲,把王夫人气了个倒仰。
倒不是说史湘云不好,王夫人也是看着史湘云长大的,且史湘云为人爽利,自来与她也亲近,便是香火情也是有几分的。不过若是要做亲,王夫人却是大大不愿的。
“这克父克母的小蹄子,竟把主意打到宝玉身上了。”摔了一盏茶,王夫人恨声道。周瑞家的忙叫金钏出去守着,劝王夫人道:“原就是下人们瞎说的,史大姑娘来了咱们府里多少回了,偏偏这个时候传出这些来,莫不是旁的人唆使?”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内也是一突。原贾母是极乐意黛玉的,早便想接来家里,只是那林珏不乐意,便也未再提。后来林珏进京赶考,林家兄妹才住进了府里。只是贾母乐意这门亲事,她却是不乐意的。
林家素来单薄,姐弟俩又失怙失恃的,除了贾家一门,竟连个能照拂的亲戚都没有。林珏便是考上进士又如何,还不是从个品小官做起。娘家不显,六亲不靠,王夫人自不乐意给宝玉寻这样没个帮扶的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