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正在发呆,听见探春再次提到自己,这才重新集了注意力。

“宝姐姐必不是那等小气之人的,不信你问薛大哥哥。”小小人儿充满乞求地望着自己,薛蟠一时心软,便顺着探春的话点了点头。

点完头才后悔,不过却也晚了,宝玉已自贾母怀里探出头来,正瞧见他点头,忙欢欢喜喜地接了香囊,拿在里把玩。薛蟠分明听见屋众人俱都松了口气的声音。

贾宝玉不再哭闹,屋众人便复又欢笑起来。借着话头,贾母便又问了宝钗。虽如今彼此年岁都小,尚还不会生出别的什么心思,不过宝玉的为人薛蟠实在清楚,便只略略应付了两句,引着贾母往别处说去。

又在贾母屋子里说了会儿话,王熙凤才到。今日镇国公牛家太太过生辰,贾琏与王熙凤一同前往拜寿,这时候才回来。

王熙凤为贾家妇不过两年,与贾琏尚还在蜜里调油的时候,王夫人又有意放权,她已经开始逐渐代理起家事来,如今说一句春风得意,再不为过。

许是自小受着母亲齐夫人的影响,王熙凤实际上待薛家并不亲热。不过她素来会做人,便是心底不大瞧得上,面上却也是极为亲热的。且还有王夫人看着,王夫人可是素来便待薛母亲厚的,连带薛家这一儿一女,亦是王夫人的心头好。

“早便听母亲说表弟来了,我与太太这一日日地在家里盼着,只是府里竟又离不得人,要不早去家里看表弟了。可巧今日表弟过来,却又正赶上有事,你那姐夫多用了两杯酒,可不就差点耽搁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果不其然,是凤辣子来了。

王熙凤一身大红衣裳,珠钗宝钏,异常的富贵华美,倒是与贾宝玉极为相称了,想是都照着贾母的喜好打扮的。

王熙凤进来后,先是一圈儿见礼,随后便拉着薛蟠的,“哎哟哟”地叫着。“我想着这般俊俏的孩子,该是哪家下凡的童子呢,这通体的富贵,怕不是宝玉亲生的兄弟吧?”

贾母笑道:“偏你是个会说话的,进了屋便拉着人说话,瞧把你兄弟臊的,这脸都红了。”

王熙凤瞧了眼薛蟠愣愣瞧着自己的呆相,掩嘴轻笑。薛蟠忙道:“哪里有的,我是久不见表姐了,如今乍一看见,还以为是哪家神仙妃子下凡呢,可不就看愣了。并不是……”

众人瞧他这副模样,越发大笑起来了。

薛蟠便越发羞窘,竟是连耳朵尖儿都跟着红了。

王熙凤暗自得意,她与贾琏自小相识,少年夫妻,也算青梅竹马。贾琏爱她颜色,她爱贾琏温柔小意,如今俩人成亲尚不满两年,虽膝下空空,却也还在蜜里调油的时候。

王熙凤身为王家嫡女,嫁入侯府,身后有王家撑腰,又深得贾母喜爱,长房老爷不大理事,太太亦是续弦,哪里能拿捏得住她。且府内管家的乃是二太太,亦是她嫡亲的姨母,她入府一年,便将管家权逐渐给了她。她如今初初管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她却不知,这贾家又岂是那般好管的?

为何王夫人一意的交好薛家,王夫人深知贾家如今的处境,又了解薛家之豪富,虽现在还没别个想头,如今女儿入宫博前程,且还指望着家里呢。可她又能指望谁呢?娘家已是兄嫂当家,可敢指望嫂子么?唯有她那妹子,她们在家时便交好,她那妹子又是个心软无甚心的,女儿的前程且还要靠薛家的钱财呢。

王熙凤尚未体验过没有银子的艰难,又哪里晓得银子的好处呢?

在贾母屋里顽笑两句,贾母这边又是姑娘又是寡嫂的,薛蟠倒也不好久留。又有贾琏回来了,在赦老爷处回话,薛蟠自识地退了出去,由王熙凤领着去贾琏那边说话。

路上王熙凤却也未冷落了薛蟠,毕竟是娘家表弟,不过几句话便能打发了的,王熙凤也不至于落人话柄。

不过薛蟠岂是那般好打发的,早看出了王熙凤的不耐烦,却偏要缠着她东问西问的,把个王熙凤实在烦得够呛。

晚间贾琏送了薛蟠回王家,与岳丈说了几句话,因着宵禁,不好久留,便也告辞了。回了家里,凤姐儿正同平儿在里屋说话,平儿见贾琏回来,忙悄没声地退了出去。贾琏睨了眼平儿,见她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深觉无。

却听凤姐儿冷哼一声,“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贾琏忙赔笑道:“瞧你说的,不过就是看了一眼罢了,她哪里有你可人疼呢!”

凤姐儿又是一声冷哼,“我还不知道你,自来便是个荤素不忌的,你也且有些个眼色,别外边儿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划拉。平日间在外边儿老实着些,你对我一心一意的,难道我还舍不得一个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