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玮辰颔首点头,官员虽然不允许经商,但是他与徐远辰明面上的关系只以朋友相称,并不会影响到徐远辰的作为。
洪武时期,朱元璋给予山西商人一个权力,山西的商人在给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草的同时,可获得合法贩卖官盐的资格,这个资格称为盐引。但是山西的商人也很是灵活,不仅获得了河东盐池的盐引,在之后也同样迅速垄断了两淮的盐引……这个制度称为开中制。
开中制有好有坏,在朝廷的议论上何玉轩常有听到,毕竟给予商人贩盐的权力,虽然可以减免几百万石的后勤供给,却也同时让渡了大规模的盐税,损失了朝廷的税收。
而徐远辰所谈及的晋商,通常指的就是山西商人。
“……往返山西的时候,我曾见渔民说过曾在海上见过些许船队,他们的船只样式不同,颇为破旧,其甲板上的船员凶神恶煞,对经过的渔船虽不做禁止,却曾有威吓之举。”徐远辰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是提及的问题却在何玉轩的意料外。
倭寇吗?
明初强调“通番禁令”,洪武帝还在山东至广州等设立了海防,不允许民间百姓渔业发展。后来至永乐,虽然也曾强调“严私通番国之禁”,到底帝王下手不严,还是有百姓私自出海捕鱼,当地在朝廷并未强令的前提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狠抓。
“后来我随晋商的船队从山东走,又一次听到这说法。不袭击人,却一直不远不近在近海飘着。后来我寻了晋商船队的人来问,说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有时候是一艘船,有时候又是很多艘。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倭寇,可只要他们没袭击船队都是绕道走。”徐远辰咳嗽了两声,“所以我后来寻了次机会,跟着渔船出海了。”
正听得有些入神的徐玮辰:???
“你居然跟着他们出海?”徐玮辰蹙眉,忍不住声音大了点。晋商的船队是不可能出海的,毕竟他们名义上有朝廷的许可,走的是官道。走海路的话过于危险,要的是钱又不是赔命,渔船可就不同的,大抵都是在禁令下悄悄行事,哪怕在海上出事也于事无补,万万没有让官家去救的道理。
徐玮辰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只是看看去。”
“你看见了?”何玉轩问道,却知道他定然是看见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不然不会在身体如此危及的时候还要强撑着说话。
“我幸运地看到了,不过不幸的是当初那只船队正袭击了一只私人船队,海面上飘满了血味。”那淡淡幽蓝的颜色染着鲜血后,不知怎的化为了一种不祥的黑色,徐远辰的脸色越发淡白了,“我跟随的渔船绕开了,且又只是小船,被倭寇放过后,我留意到了他们使用的武器……是制式。”
徐远辰的话说得含含糊糊,何玉轩与徐玮辰都脸色微变,显然听明白了徐远辰的言下之意,何玉轩直接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人手一只还是私人持有?”若只有零散的人持有,那或许是与海军交战的时候抢夺而来的。
徐远辰指了指徐玮辰,“是他挂在书房的那种鸟铳,人手一只。”
何玉轩沉吟,若真是如此,此事就不容小觑了。
徐远辰只道是制式,其实便是在暗喻官家。目前各地炼铁厂炼钢厂所造出来的一应武器全都不可能流于民间,九边要塞的兵器是率先供应的,其次是京城的亲兵与沿海海军,两相比较之下,不管是哪一处出了纰漏都是大问题。
这意味着朝廷中有人在私卖兵器,且还是与倭寇交易!
官市不开,私市不止。
何玉轩明白这个道理,自然知道这些频繁流窜山东与沿海等的倭寇里面也有少量富豪大家,争夺来的钱财要如何消化同样自有渠道,沾染着鲜血的金钱不吞白不吞,若是近来朝廷与日本的和谈能成的话,那倭寇的存在将会渐渐消亡。
可这是日后的事,若当真朝中有人与倭寇勾结,那近来海军一直与倭寇无法正面抗击,是暗地里有人传递消息的缘故?
徐远辰说了这么些话后,脸色已经很是苍白,何玉轩止住了他说话的打算,“你说的已然足够了,其他的等你稍稍恢复后再说,你瞧瞧现在他的脸色。”他伸手指了指徐玮辰。
徐远辰微愣,抬头看了一眼徐玮辰,他那相貌极为精致好看的爱人不知何时脸色同他一样惨白,几乎要白似雪一般。虽然往常因为徐玮辰热爱八卦的性子往往会忘却徐玮辰的面容,可如今看着个肤白胜雪的美人在你面前似要盈盈落泪,当即让徐远辰止住了话头,且叹且笑,又无奈地靠在徐玮辰的怀里小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