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跟着储秀宫的宫女走了一路,总算在经过宫墙后看到美轮美奂的宫宇, 他在新帝登基后, 甚少来到后宫, 这或许是阔别数年后的第一遭。

宫女的脚步匆匆,看起来有点着急,何玉轩是男子,步履大了些,还差点追不上那宫女的脚步,这让身后的医士不满地说道:“这位姐姐走得这么快作甚?”

那宫女有点不耐烦,却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小心地说道:“娘娘很是关心张秀女的情况,因而奴婢这才着急了些。”

那医士听得这宫女搬出了后宫的娘娘,也只能住嘴忍着。

这是这些后宫妃嫔的常态,连带着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偶尔同样是这种态度,太医院虽然承担着皇帝后宫的医治,可大多数时候都得不到任何的尊重,相比较身边的大太监大宫女还不如,唯有偶尔生病之时才会着急些许,若是医治得有差池,便有可能危害到生命,这向来是无解的难题。

身处太医院,伴君如伴虎,常有这战战兢兢的印象,方才让人更加看轻。

好歹何玉轩是个吏目,比之普通的医士医生能得到些尊敬,这宫女言辞间还是很小心,虽然不软不硬怼了医士,这脚步还是放松了些。

何玉轩回了太医院后就换了朝服,不然若是按着五品官服在,这宫女倒也不敢如此。

医士犹然不满,可何玉轩看出了这宫女如此着急的缘由。想来这位张秀女在这批选秀的人中算是顶尖的,如今临到最后几天了来这么一出,要是美人折损了,未免让这群闲来无事的娘娘很是不甘。

明眼人都知道,这太子的位置定然是落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中间,这其中卖力的缘由虽然不一样,可到底做好了还是比做坏了要强些,总不能平白浪费了这心血。

储秀宫占地面积甚大,何玉轩跟着宫女七拐八弯后,总算是在一道门前停住了脚步。她收敛了气息,语气温和地说道:“张秀女,奴婢给您请了太医过来。”虽然秀女在未成前约等于贵人,看到底不是真的贵人,类御医这级别的人,秀女还是无福消受的。

不是这些御医见死不救,而是在太祖年间,这些就被朱元璋用律法死死规定好了。

屋内的侍女很快就打开门,因着男女有别,在何玉轩进来前,这屋内早早支棱上了屏风,何玉轩看着那屏风后摆弄好了的红线,顿生些许无奈,“难不成你们是打算让我悬丝枕脉?”

那屋内的侍女乃是个柳叶眉的利索模样,脆生生地说道:“若非如此,难不成还要碰张秀女不成?”

何玉轩驻足在门口,平静地说道:“我之能耐,还未到这等传说的地步,若是你们打算如此枕脉,那请恕我无能为力。”

柳叶眉顿时就想说些什么,被身后屏风响起的窸窣声打断了,侍女惊忙绕过去,低低的述说声从屏风户传来,“张秀女,你可是醒了?”

随即便是一道温和宽厚的声音,“这位太医是来救我性命,如何能为难人家,秀眉,去了这屏风,请太医进来。”张秀女的声音虚浮无力,可对这柳叶眉来说很是有用,这转瞬间就卸掉了屏风,恭敬地把何玉轩请过去。

经此,何玉轩方才看到这位张秀女的模样,端得是端庄大方,亲和有礼,这溢满的温柔可亲确实让人充满了保护欲,而从方才的话语里看得出,又是一个懂进退、有礼数的人,何玉轩倒也不是不能明了为何这位张秀女是名单上的人。

医士取来椅子,何玉轩踱步在床榻前坐下,自小药箱里取出了手帕,轻柔地盖在了张秀女的手腕上,如此反倒是让张秀女有些讶异,眉眼间流露出温婉的笑意。

何玉轩的手指搭在病患的手腕上,半晌后微微蹙眉,这脉象看起来有点……他淡淡地说道:“这些天张秀女的吃食如何?”

柳叶眉说道:“都是宫里的吃食,偶尔几位关系好的秀女在一处,或许会用储秀宫的小厨房做点糕点一块品尝。”

何玉轩颔首,慢吞吞地对柳叶眉说道:“请先帮秀女打盆热水来。”而后他又示意身后的医士陪着她去。两人都离开后,张秀女眉头微蹙,温和地说道:“太医,我的病况很严重吗?”

她比柳叶眉要敏锐得多,觉察出何玉轩是在故意支走他们。

何玉轩摇头,收回手指:“张秀女如今这模样,怕是中了寒食散,分量极小,尚未能影响身体,可秀女的身体对五石散这等物什很是排斥,因而很快就发热反应出来。臣给秀女开个方子,一日三服,且先排毒,后调养,不会有碍。”

张秀女有点困惑,似是不太清楚寒食散是什么,何玉轩轻声说道:“五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