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卫正蹲下身探他的呼吸。
贾环等他直起腰,才道:“怎么样?”
侍卫答道:“还有气……但是,腿好像折了。”
他脸上有些懊恼,道:“他原在路边上坐着的,我们过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冲到了路上,小人一时没能拉住缰……十五爷,您看……”
贾环在庄子住的时间不短,和这些侍卫都是熟识的,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个小主子,医术高明,且最看不得人吃苦,便是平日见到那个庄户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主动去诊治,想来应该不会看着有人受伤不管。
谁知贾环却从那人身上转开目光,道:“将他搬开,我们继续赶路。”
卢翼微微一愣,却仍然点头,高声道:“将他搬开,继续赶路。”
众人应了是,那撞人的侍卫却犹豫了一下,恭声道:“十五爷,这里虽是官道,但两旁都是深山,若是到了晚间,还有野兽出没……虽是这人自己从道旁冲出来,但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总是小人的马撞了他——可否容小人先将他送到临近的人家安置,然后再追上队伍?”
贾环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伤者,点头道:“你说的是。卢翼,给他一个月的假——你带他去寻医救治,所有花销回来后找王叔报账就是。”
那侍卫忙应了,便有同伴助他将受伤的少年移到道旁,贾环放下帘子,道:“我们走。”
车夫抖缰,马车刚起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呻吟声,听起来很年轻,破碎的声音中饱含着压抑的痛楚,声音低弱隐忍,让人心中为之一痛。
众人脸上都不由露出同情之色,胯下的马也慢了下来,卢翼脸色一寒,不悦的冷喝一声:“走!”
贾环对外面的声音却充耳不闻,直到马车再度停下,才掀开帘子,道:“又怎么了?”
还是之前那个侍卫,道:“十五爷,那孩子疼的厉害,不仅腿断了,连肋骨似乎也断了一根……实在骑不得马……”
贾环淡淡道:“那你待如何?”
“小人想,能不能多留一个弟兄,同小人一起抬他去附近的村落。”
贾环倒有些诧异,这个人倒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滥好人,并未忘了自己的职责和身份,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提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要求,贾环还以为他会让他下车为此人诊治,又或者让那伤者上车稍他一程呢!
卢翼投来询问的目光,贾环点头,卢翼道:“范平,你随秦彦一起留下。”
方才助秦彦搀扶伤者的侍卫之一抱拳称是,秦彦正要道谢,那伤者却忽然捂着胸口,瞪着眼,张开嘴急喘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离水的鱼一般,耗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吸到一口空气……那些侍卫本是精锐中的精锐,大多是见过血的,心性坚毅,但看到他的模样,仍觉得被人掐住咽喉一般,感受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连卢翼脸上也露出不忍之色,道:“或许是断了的肋骨伤了肺……”
所有目光都落在贾环身上,这里只有他懂医,若是有什么人能救那少年的话,也只有他了,那秦彦更是一脸期盼,人到底是他伤的,若就这样看着他死去,只怕这一生也难安心。
贾环静静看着那人在地上死命的喘气,叹了口气,花样可真多!
脸色露出淡淡的讥讽的笑容来,道:“这位……公子?姑且叫你一声公子吧!你既然受命来对付我,怎的将我的来历也不打听清楚?这一手对付别人还行,你莫忘了我是懂医的。那孙绍祖我只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一个时辰前曾与人同房,你都喘了这么久的气,难道我听不出来你不仅肺部完好,连肋骨也未受伤不成?”
话音未落,出鞘声响起,几把明晃晃的钢刀便架在了那人颈上。这些侍卫和贾环相识甚久,知道这位小主子虽然平时顽皮了点儿,但是出口便绝无空话,是以对贾环的话全文半点怀疑,贾环一点明那人的身份,便钢刀加颈。其中一把便握在秦彦手中,贾环见他手里的刀颤啊颤的,很担心他一不小心将那少年细细的脖子给切断了——看来他着实是气的不轻。
那少年对贾环的话充耳不闻,对架在脖子上的钢刀也视若无睹,扔揪着胸口,垂死一般拼命喘息。可惜这般举动再不能引起一人同情之心。
贾环见状,摇头失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座楼里的小倌儿,的确很懂得蛊惑人心,只是,你是在装伤,不是在那什么的……喘息的声音不要那么好听行不行?若是苦肉计勾引人的确很有用,可是用来骗大夫的话……也太假了吧。”
卢翼等人脸上露出愧色来,那秦彦更是羞怒交加,他们方才的确是被这少年的声音打动,生了怜悯之心,甚至有人暗怪贾环心肠太硬,这会儿听到贾环的话才豁然惊醒——受伤的人他们见的多了,或哀嚎痛吼,或咬牙苦忍,哪有叫的这么、这么……销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