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恭声应是,转而站到林黛玉身后去。
林黛玉皱眉道:“我只带紫鹃一个,是因为舅舅说庄子里简陋,不好多带下人,并不是人手磨不开,怎敢要环儿你的丫头服侍?”她并不喜欢旁人对她的事自作主张。
贾环道:“姐姐放心,红儿虽是我的大丫头,但我贴身的事情从未让她沾手,便是值夜也不曾有过……况只是在庄子侍候几日,等我买到合适的丫头,自然还要将她讨回来的。”
“可是……”黛玉实在不解,自己明明说了丫头够使了,为何还要将红儿硬塞给她。
贾环道:“林姐姐我们出发吧……紫鹃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府里看家吧。”
紫鹃一愣,愕然向林黛玉望去。林黛玉皱眉,她已经说过了自己离不开紫鹃,这贾环为何一定要换了紫鹃让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丫鬟来侍候?
贾环见林黛玉的模样,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成的,挥挥手让红儿退下,淡淡道:“我不让紫鹃去庄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紫鹃不忠。”
紫鹃瞪大了眼,求助的望向林黛玉,道:“姑娘……”
林黛玉不悦道:“我们朝夕相处四年,紫鹃对我如何,忠与不忠,我心中有数,环儿你不过见了她一次,话也不曾说过一句,何以这般武断说她不忠?你可知道,言语最是伤人无形,焉能这般信口开河?”
林黛玉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和责备,倒让贾环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这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姐姐倒并不是一味的伤春悲秋,对她亲近的人也知道不遗余力的维护,且言语中理正词严,让人佩服——
第30章
幸好贾环并非真的信口开河,道:“早上我来探望姐姐时,姐姐尚未起身,紫鹃便将我迎了进去,并奉了茶……”
两双不解的眼睛看着他,这怎么了?难道迎了他反迎出错来了?
贾环问紫鹃道:“二哥来时,你也是这般?”
紫鹃点头道:“自然。”
紫鹃向来忠厚,与府中其它踩低捧高的下人不同,对贾环这个庶子也没有什么偏见,都是一视同仁。
贾环淡淡道:“若是薛大哥来了,你也这般?”
紫鹃一愣,道:“这如何使得,薛大爷是外男……”
贾环打断道:“我也是外男。”
“三爷怎么会是外……”她忽然顿住,贾环是荣国府的正经主子,自然不是外男,可是林黛玉却是客居于此,她是姓林的,对他来说,不光贾环,便是贾宝玉,也是外男。
贾环道:“我虽在庄子长大,却也知道女儿家的闺房是何等私密之地,亲生父兄也等闲不得擅入,女儿家卸去钗裙休息时,便是父兄也不便入内。若是外男,更是一步也不能近……紫鹃你既是林姐姐的丫头,却在林姐姐熟睡时将外男引入她的卧室,你有何居心?”
紫鹃顿时张口结舌,她向来对黛玉一心一意,眼里心里都只有黛玉一个人,凡是只为林黛玉打算,无论大小事,事事以黛玉为先,怎么到了贾环口中,却成了不忠了的呢?偏偏贾环的话却字字句句辩驳不得,顿时急出一头大汗,道:“姑娘……”
林黛玉此刻却正自顾不暇,贾环的话如同一个重锤敲在她心口。男女七岁不同席,这道理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从小儿和贾宝玉一同吃一同住,几乎形影不离,便下意识的将贾宝玉从那“不同席”的范围中摘了出来,当他是不同的……可贾环的一句“外男”敲醒了她,原来贾宝玉也是外男,是和薛蟠他们一样的该避忌的外男。可是贾宝玉在她熟睡的时候进来算什么?便是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也是有的……
一时间,心乱如麻。
贾环又道:“我在外常听人说起二哥,都言是带玉的公子,最爱在内帷厮混。却不知“内帷厮混”这四个字对二哥来说不过是个风流名声,但对“内帷”中的女孩儿家的影响却几乎是致命的。二姐姐、三姐姐她们与二哥是一家姐弟,倒也罢了,可林姐姐到底是外姓亲戚……”
“姑娘!姑娘!”话未说完,林黛玉已经面目苍白,摇摇欲坠,紫鹃慌忙扶住,连声唤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三爷,都是奴婢的错,和姑娘没关系,求求您别说了!”
贾环见紫鹃一脸惶急的扶着黛玉,眼中的心疼焦虑却是假不了的,顿时一愣,莫非误会了她不成?再细想想,林黛玉来的时候年纪尚小,与贾宝玉同吃同住,那时起紫鹃便侍候她,见惯了二人这般行事,便是一日日大了,又如何能突然想到起避讳来?便是想到了,长辈们尚且不说,她一个婢子又能如何?何况无论如何她总是贾府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