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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是准备去捅这个马蜂窝?”

李资淡淡道:“马蜂窝总是要人捅的,否则只会越长越大,祸害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总不能指望他自己掉下来——更何况,林大人都敢捅盐商,我为什么就不敢去捅河工?总要让这些只知道伸手要钱的蛀虫,知道这天下,到底还是大昌的天下!”

林楠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去劝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别蜂蜜没吃上,惹的满头包。”

李资扬眉笑道:“正要向林郎讨教呢!”自李熙决定大修河堤开始,他就一直想着这件事儿,也不知被身边多少人劝过,让他别去沾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刚刚开口时还有些担心,怕从林楠口中听到相同的一套说辞,还好林楠并未让他失望。

林楠认真想了一阵,才道:“我才多大,能有多少见识?我姑且说之,殿下听听便罢。”

顿了顿,又道:“我能想到的,不过是两个字,一曰‘挖’,二曰‘杀’。那堤修的如何,用什么修的,说的再好听也是无用,只有挖出来看过究竟,且河道上混日子的,哪个不是老油条,若不用铁血手段,根本镇不住他们……”

说着自己便摇了头,道:“这些都是馊主意,若殿下您真这般行事,只怕是要成孤臣了。”

一挖一杀,前者鲁莽后者暴虐,若李资真这般做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日后恐怕要躲着他走了。

李资淡淡道:“做孤臣有什么不好?我们这些做皇子的,原本就只有三条路,一是坐上那个位子,二是被养起来生儿子,三便是做个能办差的臣子……若要走第三条路,做孤臣比做贤臣要稳当的多……”

林楠不置可否,李资又道:“我无心那个位置,虽说是自高无上,却也困守京城,更有许多身不由己,第二条路更不用提,我身为皇子,打小被百姓供养,虽无大用,可也想要为百姓也做点什么……而且,我有必须选择第三条路的理由,不过,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等你过了殿试,大约我这边也尘埃落定了,到时再同你说。”

林楠耳根微微泛红,总觉得李资这话说的太过亲近,好像他是他的谁一样,但到底也没有说出“不必如此”之类的撇清的话来——他现在和李资的关系极为特别,李资早便对他表明了心意,后又因他醉酒后“作”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以为林楠和他情投意合,偏偏林楠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林楠在感情上,可算是彻彻底底的白痴,是以不知道,这种似是而非的时候,最是动人不过……

正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李资再度开口道:“除了这两个字,可还有别的?”

林楠松了口气,道:“我想,若要他们心服口服,要杀也得杀的理直气壮才成,是以应该先明确责任。”

“明确责任?”

林楠点头:“河道衙门早从根子上都烂了,那些官儿,遇上好处跟见了血的苍蝇似得扑过来,出了事便各自推诿,找一个替死鬼了事……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总归是犯罪成本太小的关系。譬如仓库,上面的以次充好,下面的顺手牵羊,外面的偷鸡摸狗,库管也监守自盗,反正无论出了什么事,那库管总有理由推脱。但若是一开始便明言:别管什么理由,库里少了一针一线,皆拿你是问,若是做得了就做,若是做不了,有的是人想做,这样想必那些腌臜事儿会少很多。”

顿了顿,又道:“我曾听人说,当年始皇帝命人制弓弩,每一架弓弩上都刻的有工匠的名字,若是发现有规格或质地不合格者,便将相应的工匠抓来斩首,是以那些匠人莫不是兢兢业业,全力以赴……殿下也不妨效仿一二,将各个职位的职责划分清楚,签下责任书,若他负责的地方出了事儿,不管在其中犯错的是谁,他也一并处罚,或能让他们稍稍上心些。”

忽然又想起前世足足拍了五部依旧热度不减的私访剧,笑道:“不过千里河堤,总不能一里一里的挖过去,诸多工地,也不能一个一个的查过去,殿下若人手充裕,不妨派上几十个可靠又能吃苦的,冒充民夫分别去各处河段做工。需知这里面的猫腻,向来是瞒上不瞒下,且河堤是民夫修的,想瞒也瞒不住——等有了目标再查过去,会省时省力的多。”

李资点头,道:“受教了!”

林楠苦笑道:“我也是纸上谈兵罢了,那些人个个奸猾似鬼,殿下可千万不要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一根回来。”

李资笑道:“我好歹也是皇子,那些人再怎么凶残,总要留个囫囵人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