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说到这里忽然就笑了,道:“结果没有人说话……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李渊的意思很明确:齐王还是好孩子的,就是被裴寂给带坏了……

所谓询问众臣,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他只有三个嫡子,齐王虽然让他很气愤很失望,但冷静下来再被人一劝,也觉得若是直接扔掉不要还是舍不得的。

他的意思连林川都能听出来,这些整日揣摩圣心的大臣怎么可能会不明白?按说这个时候,就该有人站出来,替李元吉说几句好话,说什么齐王年轻不懂事,求陛下息怒,再给齐王殿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云云了,但诡异的是,李渊的话说完,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包括昨天还长跪不起为李元吉求情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

“这个时候,皇上一定很想念裴寂。”

若是有裴寂在,绝不会让李渊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他总能准确把握住李渊的心思,不等他开口,就善解人意的将事情朝他高兴看到的方向引导过去——这也是李渊离不开他的原因之一。

“等陛下快要忍不住发怒的时候,窦大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说‘臣死罪’,然后献上了那些东西。”

所谓那些东西,是一些供词和状子。

林若前脚从刑部离开,赖二之妻后脚就招了供。窦承济抓到那些人,什么都不问先动大刑,打完才道:“如今连齐王殿下都已经入了刑部大牢了,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做了什么爽快招了还能落个痛快,秋后挨一刀就是,若是嘴硬,就先将刑部的刑具都试一遍再说话,本官不急。”

不急当然是假的,但这些人并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哪一桩案子被抓进来的,更不知道齐王殿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进的大牢——没了靠山又吃痛不过,想着反正是一死,不如少受些罪,于是招的很快。既是有什么招什么,里面自然会涉及到很多别的案子、别的帮凶、别的苦主……于是再抓人、再审、再立案、再抓人……如此轮回。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再多的案子,要抹干净也就是李渊一句话的事,可问题是这些被问话的苦主不知道“误会”了些什么,回去以后竟然大肆宣扬,说陛下知道了齐王做下的坏事,已经将齐王抓进大牢了严审云云……

于是满城百姓都知道了,于是刑部又来了许多告状的百姓,状子收了一摞又一摞——告状的对象不言而喻。

这种情景下,谁敢给齐王求情——不怕被认作了齐王党羽,也怕被当成贪官奸臣啊!

林川的语气很愉快:“结果陛下连那些东西都没看完,就直接废了齐王的王位,令他迁居巴蜀。”

“迁居巴蜀大约是不成的吧?”

林川叹气道:“少爷您就不能偶尔笨一次吗?”

有这样的听众,真是让人一点都体会不到八卦的快感!

林若问:“他得的什么病?”

林川嗤笑一声,道:“疯病或者颠病,谁知道呢?说是口吐白沫,用头撞柱子,还把身上都抓得稀烂——听少爷的意思,齐王殿下莫不是在装病?”

林若点头:“当然是装病。窦承济将他看得死死的,半点消息也传递不得,他除了装病,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被送去蛮荒之地等死不成?”

林川想了想,皱眉道:“少爷,齐王装病,不会和您也有关系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同他说那么多的废话?”

若非他那番话,只怕李元吉直到圣旨传到大牢,还在做着等皇帝什么时候消了气就放他出去的美梦呢。

“少爷。”林川很认真的看着林若,道:“齐王真的不是好人。”

“嗯?”

“他留守太原的时候,喜欢站在城门上,对着城下的百姓射箭取乐;他将仆人丫头或士兵分成两队,令他们互相砍杀;救他性命并将他抚养长大的乳母因为劝阻了他几句,被他令壮士拉死……陛下让他看守并州的时候,他带人四处打猎,肆意踩踏农田;他放纵身边的人公开抢夺财物,将境内的家畜家禽几乎都抢光了;他带着人到别人家里开着门行猥亵之事……

“这些还只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当初宇文大人具表呈奏给陛下了的。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呢?窦承济只一个晚上,就收集到了这么厚的一叠罪证……少爷,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陛下不是不知道这些,却一直纵容,现在好不容易肯处置他了,”林川看着林若:“您为什么要帮他?”

“所以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林若一直安静听他说话,末了抬头喝干净杯中的酒,低声道:“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