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色,闪避到了路旁。
四人抬的软轿从街角被抬过来,除了轿夫外,随行的还有两个丫环,两个仆从,这么一行人满满当当的从街上肆意穿过。软轿并没有放下轿帘,里面坐着的县令家千金满头珠翠,却是粉面一张,只是有着一双丹凤三角眼,目光流转间尽是精明,叫她自带了三分凶狠,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她不好惹。
县令姓曹,人称曹县令,他这个女儿闺名中带个莲字,亲近的人便称呼她为莲娘。这莲娘其实已经出嫁,看她的发髻都已经梳成妇人发髻都可见一斑,而且她还是嫁到了临城的一户人家,照着时下规矩,做媳妇的不好常常回娘家,可这莲娘平素霸道惯了,说回娘家就车马重重的回娘家,连丈夫都不用知会一声,而等她回到了宣城,就把整个宣城当成了她家的后花园,爱怎么逛就怎么逛的那种,这自然就不会将软轿轿帘放下了。
只是宣城能有多大的变化,莲娘看了一会儿也就看的不耐烦了,正要将帘子放下,冷不丁就瞧见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再看那道士不过十六七岁,却是形貌昳丽,眉目如画,顾盼间华彩流溢,站在那儿就如同鹤立鸡群,曹莲娘生平所见的男子中,加上她从前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君都没有他这么好看的。
顿时曹莲娘一双眼睛带着钩子,直朝那俊俏小道士飞去。
小道士目不斜视。
曹莲娘:“……”
软轿走得不慢,等片刻功夫那俊俏小道士就消失在曹莲娘眼帘,曹莲娘那叫一个怅然若失,想也不想就喝令轿夫停下,又把最亲信的仆从曹大叫过来耳语两句,曹大得令便自去办事了。
软轿再起。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来到了曹府,曹县令已经等着了,管家说他在前头书房等姑奶奶过去,曹莲娘便款步去了书房。
曹县令问候了女儿几句,便说起了正题:“秦知府眼见就要倒了,那知府之位就空缺了下来,为父这多年治理宣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时候往上升一升了,只不知道姑爷家近来生意可好?”曹莲娘的丈夫家是经商的,在临城也能排得上号,而曹县令这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
曹莲娘闻言却是啐道:“他家近来生意大不如前,便和他这个人一般,都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曹县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曹莲娘想了想便道:“法子可不是人想出来的,等晚间莲娘和爹仔细盘算盘算。”
曹莲娘一向很有主意,曹县令脸色这才稍霁。
又对曹莲娘来说,曹县令是她嚣张跋扈的最大依仗,她自然地好好为他谋划,以致于等到她的忠仆曹大打听到那俊俏小道士住进了哪家客栈后,曹莲娘心里直道了一声可惜,不过机会她还有,并不急着这一时,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也不知道是天降垂怜还是什么的,等到第二天曹莲娘听闻县城内发生的一起命案,她盘问仔细后,当即就抚掌大笑道:“看我不来它个一箭双雕,既得了财又得了色!”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且说回到俊俏道士宁这边来,她在昨日到了宣城后,先是去茶馆听了一耳朵曹县令鱼肉百姓的恶行,那简直是罄竹难书。不仅仅是冤假错案,还有强占良田,平白增加赋税项目,可以说是极尽所能的搜刮民脂民膏,导致民间怨声载道,也不是没有人举报过他,可惜他的直属上司就是那个祖孙三代都禽兽不如的秦知府。这秦知府因着曹县令送去的钱财,便庇护着曹县令,以致于曹县令仍就在宣城做着他这俨然土皇帝般的县令。
惩治贪官污吏,林宁觉得便不大好照着她斩妖除魔的流程来,即不能就那么杀了曹县令了事,总还得对此间百姓有个好的交待。
而说起该如何做来,林宁想起先前在地府时,陆判不经意间提到的一句话,便觉得她如今只需要来收集曹县令的罪证即可。又不太确定陆判说起的事何时落实,于是林宁就暂时找了家客栈先租了两天,先收集了证据再说。
林宁租住的这家客栈是一外地人开的,这外地人有一家四口,招呼起客人来很是殷切,同时住进来的还有一个客商,他连同四个健壮的仆从带着一批货,进来住一晚。
林宁鼻子尖,闻到了大米香,心里还感叹她近来似乎和稻米有缘啊。
又偶尔听一个仆从提及他们这次是从江永源口,好不容易贩来的几担香米,要知道江永源口香米有“上风吹之,五里闻香”的赞誉,往前数几个朝代都曾被定为贡米,其价格可想而知,要比寻常稻米高出数倍不止。
林宁听了一耳朵,就没有再关注。等进了她的房间后,她就入定了起来,等到夜深人静后就去了一趟曹府,稍微花了一段时间就寻到了曹县令不少罪证,这些罪证足以让他人头落地了,而等林宁回来时,听到单独租了个小院落的客商抱怨着:“该死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