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风险最大的便是数年前秦国新生的义仓制度,这一制度在推行之初没少遇到阻力,东郡有不少土地都是有免税政策,于是就便有人说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在收税。然而,在韩非的坚持下,义仓制度还是被建立了起来。

第二年,秦国本土大水时,东郡作为黄河沿岸自然也没能讨得了好,而且还要更倒霉些,他们这里是中下游,完全是受上游影响。

而且更诡异的是,在水灾到来之前,没有任何的预警现象,河水没有暴涨,动物也没有灾荒,就是突然间黄河河水犹如洪龙一般突然贯穿了河道。

于是几乎所有的东郡百姓都眼睁睁看着暴涨的黄河河水盖过了已经被加高过的河岸,吞没沿河的农田,卷走了靠河居民的存粮。本来是提供了生命之源的黄河水,就在粮谷将要收获之际,带走了她的恩惠。

虽然因为政府救助及时没有造成太大人员伤亡,但财产损失却是免不了的。

等到大水退去后,看着一块块比夯实了的大路还要结实的田地,再敲开以后看看里头泛白的模样,又看看被大水卷过,只勉强留了个外形的房屋,靠着河岸的村民们看着被淹没的土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田里的谷物还在其次,大水一来,最大的损失其实是田地。这些田产本身是灌溉最优区域,他们也按着秦官的指导用了河塘泥肥田,干了好几年,眼看着土地越来越肥沃了,现在被水一泡就全毁了。

长时间的浸泡中,河水会带走土壤的肥力,而且因为水的巨大压力会将本身松软的泥土压得极为紧实,在这种被压过的土地下什么都种不了,必须要重新松土培土。他们这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一脸复杂的茂老纷纷走到各户人家的家中,待到聚集了所有人之后在官府小吏的监督下打开了粮仓。

因为义仓实际上只存了一次粮,所以其中的粮谷并不多,但是因为粮仓是以县为单位存取,大部分地区的民众都并未受灾,全县的粮食便都分给了沿河受灾民众,倒也够得上。

看起来不太公平?非也,事实上因为义仓的粮食为分级收取,这些沿河的村民因为土地肥沃本身也是捐得比较多的那一等。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昔日的良田如今一夕被毁,当年自己或是不甘或是满怀怨怼捐出的粮食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粮。

而被他们以为变着法收税的秦国官员,当真将那些粮食发给了他们。

此后秦国的小吏们还为他们介绍了此后一系列的税务情况,又重新介绍了一遍秦国的应灾处置,听闻居然可以用极为低廉的价格租来牛马、购买种子时,民众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神色。

一老翁摇头感慨:“当真是日久见人心,遇难方识国。”

这句话顺着清风,传到了周边同样受灾的黄河沿岸居民们的耳中,当下令人颇有些不是滋味。

有了这次事件打底,东郡的居民对于秦国政策的接纳度达到了巅峰,此后再有税率调整时更是干劲十足。

秦国的都水监在大水过后沿河调查情况,理论来说东郡所在地地势平坦没有高低落差,更是水道平直没有转弯,即便上游发水,到了东郡黄河水也不应当呈现那般模样,都水监的人认为其中必然有问题。

果然,舟行到上游韩国境内,他们便发现了韩国的蓄水坝坝体有破损和新修的痕迹,真相就很明显了。

东郡的水灾就是因为此前韩国的蓄水坝垮塌,以至于之前被挡下的河水奔腾而下所致,完全是无妄之灾。

水资源在农业国家极其珍贵,因为水展开的战争亦是并不少见,韩国在黄河沿岸蓄水虽然说有些不道德,但也无可指摘。

但问题就在于韩国本身是多河流国家,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缺少水资源。而且韩国所修建的蓄水坝修建得极为隐蔽,在此前商船来来往往时候都没有被发现过。若非这次秦国是有了疑心一寸寸地去看还发现不了。

那么修建大坝的目的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比较被认可的原因便是韩王是为了以后水攻做准备。

大水漫溉之下,纵有千军万马也绝无可能挡得住。而韩国要对付的是谁这个问题……只要操作得好,即便是位于他上游的秦国也能被攻破,更不必提其下游的赵、魏两国了。

秦王闻讯大怒,遣使者去韩国令他们必须拆除水坝。韩国当时正是新旧王交替,新上位的韩王安一听这事情是东郡作为□□而东郡的郡太守是韩非立刻就没了好脸色。

他一口否决堤坝是别有目的,认为这只是民生建筑,非但不同意拆坝,还挑衅秦王,当下就被秦军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最后灰溜溜地拆了水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