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我待,发展便如逆水行舟,停滞在原地终将被时代所淹没,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我等绝不能停。”异人回握住了他的手,批评道,“六国便是前车之鉴。秦国之所以能够胜过六国,不是因为秦国变法,而是在于六国之不能变法。”

“我儿,父亲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七国归一的局面,这一日很可能得在你的手上才能得以实现。但你要记住,那日绝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你所要面对的绝非最易,而是最难。”

异人极其认真地说,可以看得出这番话藏在他心中已是许久,现在说来竟是一气呵成:“此前世间唯有天下共主,从未有人将这片土地所有的国家全数统一,我们要做的可能是开天辟地之大事,也是难事。你要走的,也是从未有人踏足的路,在你之前没有任何的脚印和经验,而你的每一个印记却有可能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你父愚钝,在这事上没有任何可以传授给你的经验,但是……”

“秦囿于西陲,历经五百余年,从被流放的一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就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敢于去尝试,也更敢于拼搏,我们底子差,就要学,我们知道得少,就要让别人来教,我们人少,就全民一心铆足劲头上,能有今日,因为整个秦族足够团结,也因为我们乐于吸纳六国之才,但是……”

“在未来,你要安六国之心,则必然要给与六国优待,那么秦族和六国的位置要如何摆正,要如何安抚老秦人……这门学问,你得好好想想。”异人微微一笑,他看着儿子凝重的表情换了一个语气,“吕相邦可心有沟壑,然他同荀卿一般,都主张外儒内法,这其中如何用,能不能用,你得自己看着办。”

“李家、王家、蒙家领兵均是不错,小一辈的资质我看着也还可以,除此之外,尉缭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实则才能颇为出众,只是用他,你得多考虑一下吕安的想法,这事你自己同他商量。”

“至于你阿兄……”异人轻轻叹了口气,又勾起了嘴角,“你阿兄……”

他故意拖长了音,见儿子面色紧绷一副紧张之色,顿时面带揶揄,“自然可用。”

“你阿兄想出的举荐之法效果很是不错,以后可以推广,他此前还提出了文武分治,此为双刃剑,寡人是用不上了,你自己把握。另外还有些零碎东西……反正你阿兄总是会帮着你,你遇着事了可问问他。”

异人勾了勾嘴角,他戳了把儿子的脸蛋,见儿子被他一戳就呆住了忍俊不禁道:“怎的了,你阿兄能戳,父王不能?”

“不,不是……”赵小政忍辱负重,“父亲当然能……”

正在气氛转入轻松间,他忽然听到父亲轻轻一句,“可以问,但不可多问,更不可事事尽问。”

赵政一愣,就听异人缓缓道:“王者之爱,在节制二字。”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异人缓缓合上了双眼,“让别人知道他对你的影响力,对他不好,越是重要越是喜爱,越是莫要有所表现。”

赵政愣住了,他瞪大了双眼,却见父亲阖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赵政想到像旗杆子一样竖立在秦王宫独宠的母亲,再想到位于相位,偶尔亦是会留宿宫中的吕相邦,再想到父亲那番话和他日常观察所见,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吕安曾经同他碎碎念说过的那些事……赵政忍了忍,又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脑子一热,“那父王……您对吕相邦莫非是……”

异人一愣,一时半会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半晌,猛然间接上儿子思路的这位一惯温和儒雅的秦王殿下顿时暴起,将他胡言乱语的儿子揍了一顿。

不光他揍了一顿,他还跑到媳妇那儿去告了状,然后将儿子提溜过来让他母亲也拧了耳朵泄愤。

此后几日,无辜的吕相邦觉得大王看他的眼神总有几分奇怪,那满满欲言又止的情绪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吕不韦:????

不知道自家老爹正在经历何等惨剧的吕安正摸着自家恋人送来的礼物一脸无奈。

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家师兄的浪漫情怀有些点歪,譬如这次送到的礼物,是他师兄拿了一块蜀郡的墨锭刻成了一个小人,一个啃着糖!葫!芦!的小人。

嗯,没错,还是吕小安的黑历史。

吕安气呼呼地想,他师兄刻工很好,这个小人惟妙惟肖的,的确很可爱。可是先不说为什么在他师兄心里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形象,只说说师兄为什么要拿墨锭刻好了,这东西无论是从头开始用还是从脚开始用都还挺奇怪的,尤其是最后用到头部那儿,想想就觉得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