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汉自先帝以来,稳民生、重生产,陈兵列阵、存辎养马,陛下又已平了七国之乱,国内安稳,而匈奴呢?”

“军臣单于武功确实不差,然就奴日常所见,其所行所举均不如其父、祖,且其已有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之态。”

因景帝的沉默,内侍之言在堂内回响,他越说思路越畅,只觉得哪怕接下来会被帝王拖出去仗打也无悔了,“匈奴靠天吃饭,并无存粮,平日食用全靠掠夺和向旁的部落索取而来。征讨天下时此举自然并无问题,因其有共同利益在,且匈奴王庭可以给别部提供比起索取更多的利益。

可如今匈奴的战场已经饱和,由征转治,然而显然军臣单于还没有适应身份之变,这样下去迟早会激起内部矛盾。”

如果夏安然现在就在这里,他一定会给这个内侍一个大大的赞。

匈奴人一连三代的首领都能算得上是强盛之君,然而其问题的确出现在军臣单于即位后。匈奴的这一问题其实和秦朝很像。

军功封爵是好事,这能促进帝国如滚轮一般一路碾压前进。敌人的头颅不是头颅,是军功、是金钱、是女人、是羊群,是草场,是一切他们所渴求的东西。

在这样的征战过程中,所有人的脑子里面就被杀戮所充盈,而一旦帝国决议停下脚步,这些已经成为杀戮机器的人又要如何停下?

他们完全适应不了和平的生活,不是所有的军队都能放下枪杆子拿起锄头的,更别提生来好战的匈奴人。

且停下征战步伐的匈奴王庭很快得就失去了其威信力,中行悦是玩阴谋的行家,但是他给匈奴单于提出的几个管理国家的政策却在匈奴遭遇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

因为游牧的好战本是天性,他们和农耕的好战情况不同。

所以同样的情况如果放在汉朝,汉人军士可以停下来,因为他们以保家卫国为目的,但是匈奴不行,征服、掠夺是他们的本性。

而让他们停下来的军臣单于在他们的心中地位自然立刻降低,恰在此时,军臣单于勇猛能干的弟弟伊稚斜横空出世。

十分奇妙的是,几乎在同一时期,汉匈这对死敌都遇上了弟弟和儿子关于王位的继承问题上的纠纷。

而匈奴王庭和别部都在这一番角逐中选择了站队,这便造成了匈奴内部的不和。

如果多给军臣单于一些时间,他未必不能把控好这其中尺寸,然而汉朝并不想给他们这个准备时间。汉武帝手下由卫青霍去病等若干将士组成的战场bug级存在催化了这一矛盾。

而这个居于宫中却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内侍,也算是极有远见了。

刘启显然也有些意外,他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朕记得……你是因罪宫刑后入宫?”

“回陛下,奴父乃边境将,因「惧而不战」获罪。”

刘启的指尖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他修剪圆润的指甲敲击桌案的声音其实很轻,但是落在内侍心中却比耳边重锤还要响亮,片刻后,他听到帝王轻轻的一句:“即日起,你便去南宫公主身边当值吧。”

内侍心头一紧,随即油然而生的却是浓浓的兴奋之意,他叩首以拜,口中应道:“喏!”

中山国内,窦皖拿起了一柄长槊,在小国王吃惊的眼神中舞了一个刀花,然后持槊而立。

夏安然敬畏地看了眼足足比这把槊矮了快一半的窦皖,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后者看了他一眼,黑眸中带着点星笑意,“此为大杀器,只是步兵不好用吧。”

“是,”夏安然点头应了,窦皖抬手将这把大槊放回了兵器架上,姿态格外轻松。若不是眼睁睁看着兵器架因为承载了这件兵器而向下沉了几分,夏安然险些都要以为今天放在这儿的兵器是匠人们做的模拟品了。

他带着窦皖一路进入到了刀械展示厅,此处放置着尚未开刃、长短不一的环首刀。

“匠人们在测试最佳的长度和配比。”夏安然向窦皖解释道,“燕赵之地的汉子个子高,匠人们之前做出来的刀于他们来说有些不顺手。”

“这样啊……”窦皖的眼睛在夏安然身上绕了一圈,眸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笑。这份微妙的情绪被夏安然敏锐捕捉,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在鄙视他的身高呢,但是夏安然完全不虚,因为从刘胜的金缕玉衣来判断,他的这个壳子起码能长到一米八,努力一下都能破一米九,不要太有男人味。

夏安然本身的壳子并不矮,但是他是在北方念的大学……学校里东北汉子特别多,一进浴室,他们这群南方汉子就和雪兔进了北极兔窝似的。看着都是白的圆滚滚,一站起来才知道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