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不再受到力道之后完全放松了下来,老人这一坐使得他眉目都舒展了开,只是这姿态便让他的手有些没地方搭,只能颇有些不自在得放在了膝盖上,他不过灯了片刻,就见他要的面条被端了上来,因他不知此处人的口味,便点了最寻常的配置,这一尝便觉得味美。
尤其这景熙酱,浓香四溢。
面条本无味道,就如一张白纸一般,仍由酱汁沾染了浓郁的味道,但是经过处理的味道一点都不软烂,牙齿虽然一嚼就断,但是随着咀嚼仿佛会在口腔里面弹动一样。显然,在揉面时候花了很大的心思。
他要的是素肉的那一份,东西一入口,司马徽在咀嚼之时便被猛然爆开的肉香给惊了一下,后来一想这价格是万万买不到肉类的,又一联想这肉的名字,便醒悟这应当是经过炮制的素食,虽不知原材料是甚……倒还真能以假乱真。
最重要的是……哎呀,这酱汁儿可真好食。一嚼下去满口的都是酱汁,真是尝起来就给了一股子幸福感。
他的面条里面被放了一小块腌胡瓜,虽然他没有带碗,但是因为他年纪大,又是外来人,军汉们见他是第一次照顾他的生意,便择了一块小一些的当了添头。
吃了几口炒面,又将这一小块胡瓜塞进了嘴里,进入口腔的就是带有刺激性的香气和酸味,一招就化解了炒面的些微油腻感,恰到好处的酸香更是引发人分泌唾液,感觉能一口气将这碗面全数吃完。
而事实也是如此,吃进嘴的第一口老人就发现了,他们使用的油是大豆油,这种油虽然会带上大豆的味道,以至于有些人不喜欢,但是却不像猪油那样容易凝结,也更为清爽些。而最妙的是,虽然不知道那个黄色的料子是什么,但是经过炒制后的香味实在勾人,似乎有些像鸡子……但是又有些区别。
他颇为愉悦得吃下了这来了兖州后的第一顿饭,将碗筷交给了那只有一只手的兵士,二人稍稍寒暄了下,他便告辞了。
比之这顿好吃的饭食,他更在意的反而是这简单一份炒面中隐藏的信息。
比如快速恢复经济到可以在外食用饭食的兖州。
又比如民众对于曹孟德空前的信任度,曹孟德对于退役军士的爱护以及处理方式,可能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曹孟德下属的人,并不将方技术作为奇淫技巧,反而乐于创新、改变,也乐于接受之态。
他慢慢取出帕子点了点嘴角,想到了一路向东之时恰巧路过的几处水车、翻车,以及前些日子听说曹孟德鼓捣出的一个可破地下数百步的钻车。
他虽自豫州来,却也知晓旁的州郡的信息,比之别的州郡犹如死水,兖州同豫州就像是渐渐扩大的潺潺小溪,虽动静不大,却不曾停止。
如此,终有一日,小溪便能汇成江海。
他袖手而立,目光投向了兖州刺史府的方向。
曹孟德究竟是个如何的人呢?真是让老夫有了些许好奇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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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天未亮便出了房门,令人套了马车向着图书馆行去,此时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因为起得早,空气中便带着些凉意,不冷,却能让人一下子醒了神。
此时并无自然光照明,故而车夫走得也较为谨慎,他是牵着马走的,就怕撞到人。
不一会他们就遇到了向着同一个方向第一个人,司马徽掀开了帘子同人搭话,得知他亦是要前往图书馆的,便请人上来一同坐马车,这年轻人却是拒绝了“谢过老先生了,只是曹刺史说过,咱们书生一整日都在书馆里头看书,经常如此要坏了身子,所以我每日便将这一路当做练身体了,您别说,早上起来这么走一下,一整日都精神的多。”
见他如此,司马徽便隔着帘子同人聊起天来,一问后得知,这年轻后生是本地人,家里有田,此行是趁着农闲时候去图书馆找一些农桑之事。
“图书馆竟还有此书?”这倒是让司马徽有些吃惊,据他从友人口中所了解的,这图书馆中多半是文学着作,毕竟曹操要靠这东西吊着他们这些求书若渴之人,没成想居然里头还有教授农桑之书,“可是《汜书》?”
他的问题换来的是年轻人茫然的眼神“不是,吾欲要借的是夏主簿所编写的农书。”闻言,司马徽挑了挑眉,他的面容在黑夜中不得见,倒是声音听着很感兴趣“夏主簿编的是什么农书?”
年轻人颇有些赧然“吾只背的了几句,尚未习全,”说罢,他便说了几句预测天气的口令,很快得到了长者的夸奖。
司马徽自然是知道年轻人说的夏主簿是谁。
夏景熙,这个少年郎近些日子以来在一个小圈子里面几位有名气,尤其是这小子“三问曹孟德”,可是传的极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