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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原来人的表情可以丰富成这样吗?单看表情就能在脑内模拟出一出戏剧,能用表情将内心的想法演绎得淋漓尽致,也算是很不得了的能力。]

时间回到现在,太宰从床上站起身,他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窗帘挂钩在拉扯下向两侧挪移,阳光霸道地探进屋子,将昏暗的室内劈成两半。

[我忽然想起,似乎有一人,大概是叫弗洛伊德吧,总爱把人的梦境与潜意识里的情感联系在一起,一段时间内,班上的同学都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梦境。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啊,潜意识中的情感,难不成都是些不应该被宣之于口的隐秘事吧,将其像展开书页一般摊在众人的面前,真羞耻啊、真羞耻啊!]

[但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很少,或者根本不会做梦,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看我,是口中假惺惺地安慰,心中却不屑地念叨“真是怪物”,还是流露出廉价的浅薄的同情,“你实在是经历得太少了”。]

[经历得多就会做梦吗?回顾往昔我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会为人称道的事,我想那才是不会做梦的原因吧。]

[——《人间事假面的自白》

……

静冈有两座墓园,东边一座,西边一座。

坐上前往静冈的jr专线,经过13站下车,徒步行走十多分钟,小公园似的幽静墓地静静展现在面前,看守墓园的老人戴顶草帽,手穿布料粗硬的手套,听身后传来沙沙声,他便挺直了佝偻的背,面孔飞上一抹善意的笑容。

“早上好。”他温声招呼,仿佛没有看见太宰异常的穿着打扮。

“早上好。”

“是来看重要的人吗?”

“如果要说的话。”右手搂着的百合花束向上推了推,妙曼的白色花瓣与白西服相得益彰,一头蓬松的,极少打理的黑发被从中间分开,右侧发丝别在脑后,调皮不在,典雅有余。

倘若此时太宰出现在隆重的婚礼现场,以男主角的身份出现在教堂中,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我来看我的‘妻子’。”他是这么说的。

“您太太,一定很漂亮。”老人说。

太宰的眼睛笑完了,他声音飘渺,像是给睡前的孩子念甜美的童话:“是的,她值得整个世界的爱。”

焉岛爱的墓碑在园深处。墓园被分为两部分,前区位于墓园中部,不仅有翠竹,碑前还有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荷塘,虫鱼鸟兽热爱这片地方,野花也在纵横交错的道路旁绽放。焉岛爱死后与花草无缘,却得到了一块僻静的居所,不知是松柏还是其他树木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偏园的土地上,这里的墓碑不多,不过四五块,大部分的位置都空落落的,连块石板也无。

[爱酱的话,肯定会喜欢这里。]

[她本来就是喜爱独居的优秀女性,除非是与自己所爱的人居住在一起,否则断不愿意与其他人共处一室,这么看来的话,僻静的,连邻居都只有几人的居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拐过树林,疏朗的天光穿过枝桠上层层叠叠的树叶,两三点光斑落在石碑的右上角,更在年轻男性的头发丝间跳跃。焉岛爱的墓碑前放了枚脆弱却摧残的水晶玻璃瓶,瓶中塞满了鲜红的永生花。

明田优二招呼:“你来了,现任?”

太宰说:“来了哦,可悲的前任。”

明田优二的脸瞬间垮下来,什么雅痞的浪荡帅哥的尊严全被代谢掉了,他不满地皱鼻子嘀嘀咕咕:“你这小鬼,还是这么不可爱啊。”他也不知是对墓碑絮絮叨叨地说话,还是在跟太宰喋喋不休,“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世上真不多见,明明是前女友了却还念念不忘,每年都来看她,说起来我干什么要跟你攀比,明明连站上舞台的资格都没有,可恶……”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明田先生喜欢一成不变的事物吧。”太宰突兀地开口了,他的瞳孔容纳得下一整片晴朗的天空,在属于他的晴天里,没有云彩,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湛蓝天空,“喜欢一成不变的人,一成不变的标本,一成不变的话,宣誓自己拥有一成不变的永恒的爱。”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没变,内容中粘糊糊的恶意却通过嘴角讥诮的嘲讽,赤、裸地展开在明田优二面前:“但是明田君,只有死人才会一成不变哦,爱酱却是已经回归了静谧的死亡,但在最后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敏感而充满悲伤的女士,而是得到了圆满的幸福。”

“爱酱她已经不是朝仓爱,而是焉岛爱了,她才不喜欢种植在花园中,永远维持着盛放时期模样的花卉,随着四季变换自然凋零的白百合才是她所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