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摇摇头:“一半儿,”抓抓脑袋,因为纯皇贵妃薨逝,这些小辈儿暂时不能剃头,永璂半光的脑袋长出了一点儿青茬儿,摸上去毛茸茸的,“就是觉得大家突然好奇怪……”和婉的丧礼,他只是露了个面儿,不同于纯皇贵妃,丧事在宫里都有大排场的,永璂的感受更深些。几年前,五格格与十三阿哥夭折的时候,虽然也是亲近的人,但是他还太小,不足以感受到其中的哀悼微妙,现在读了点书,人长大了一点儿,开始迷惑了。
“还有三哥,比四姐姐和六哥都伤心,哭得快撑不住了……”喃喃自语,永璋的可怕表现,也是刺激永璂幼小心思成熟的一大原因。
钟茗眉毛一跳:“你三哥?!”坏了!永璋这倒霉孩子!这回还不得“哀毁过礼”啊?他在丧事上跌过跟头,这回死的又是亲娘,更要把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了。纯皇贵妃位份高,丧仪格外隆重,办的时间也长,永璋就是本来没事儿,也得被这好几个月的折腾弄出点儿事来。本来可以不管的,可是纯皇贵妃临死前又郑重托付过,钟茗拍拍永璂的脑袋:“你多陪陪三哥去!”
永璂点点头:“三哥一定很难过。”
留下钟茗在坤宁宫里苦思对策,既不能显得霸道,不许人家儿子思念母亲,也不能让永璋在纯皇贵妃的丧礼上累死!
因纯皇贵妃的丧事,上书房停课,永璂便有时间跑到纯皇贵妃的灵前寻永璋。永璋果然还在,脸色灰败透着青黄颜,眼睛都瘦得抠下去了,辫子里透出几道银丝来,头没剃,胡子也没刮,整个人显得落魄已极,行动已经需要两个小太监扶着了。和嘉和永瑢都不敢很劝他,换个家庭环境,说了就说了,问题是永璋的经历有点儿特殊,乾隆十三年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两人只能暗自担心。
永璂先给兄姐打了个千儿,然后拜了一下纯皇贵妃的灵位,这才寻永璋等人说话。永璋勉强一笑:“怎么过来了?上书房不是停课了?有空儿陪皇额娘说话,逗小妹妹玩去罢。”久病床前无孝子,纯贵妃的丧事时间拖得要长一点,众人都是应个卯便罢,永璋也明白其中奥妙。
永璂歪着头看了永璋一下,伸出手来,开始扳指头:“皇额娘说,嗯,对三哥来说,皇阿玛和纯皇贵妃是这个、这个,这些是其他人……对于我来说,这是皇额娘、这是皇阿玛,这是老佛爷,嗯……”想一想,“我知道三哥难受,”小大人样儿的叹了口气,“皇额娘这两天也忙,没空管我,我来陪陪三哥,”抓抓脑袋,继续打比喻,把另一只手也拿出来比划了,“纯皇贵妃是这个,但是,皇额娘说了,既然是自己身上长的,就不能不管不顾,”歪歪脑袋嘟嘟嘴,“总觉得有点儿对又有点儿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兄妹三人倒弄明白了,觉得这话应该是皇后特意通过永璂来说的。和嘉拉着永璂道:“永璂知道这些就很好了。”看来,皇后倒真像是把额娘生前的托付放在心上了。自嘲一笑,放不放在心上的,也没什么,额娘已经死了,自己兄妹三人,对任何人都不构成什么威胁,本就不是别人的目标,皇后是不至于藏奸的。既然这样,不如好好相处,况且,皇后一向对自己母子几人并不刻薄。
永瑢也正有此意,与和嘉的目光一碰,又散开了。只有永璋,脑袋还有点晕,这些天来他哭得太耗精神,没有注意到弟弟妹妹的小动作。
正在此时,钟茗理顺了思路来了。
众人见过礼,钟茗先不让他们起身,径直走到永璋身前:“抬起头来!!!”
永璋昏沉沉抬起头,钟茗大吃一惊:“永璂说了我还不信,你居然哀毁致此么?!”永璋年纪已长,对于皇帝的后宫当然要避嫌,钟茗并不能常见他,听永璂说永璋伤心之后,她是有心理准备来的,仍然不免被永璋的样子给吓了一跳,真真是‘哀毁’了啊!
钟茗原打算看一下永璋的气色然后再劝两句的,现在直接拎起永璋的领子,一拎之下才觉惊心,永璋好歹是个大男人,钟茗居然能把他拎了个半起。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钟茗火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你额娘给你的身子么?!在她的灵前这么糟-蹋她的骨血?”
永璋头昏眼花,呐呐不成言。永瑢过继出去了,不便多言,和嘉是女孩儿,忙为永璋分辩:“皇额娘,三哥是伤心额娘离世……”本来觉得皇后母子是有心人,现在又有点矛盾,一是希望有人能劝劝永璋,再来又对钟茗的语气有一点点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