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房贾政,成为剩下贾家族人的信任族长,之前已由皇上亲自做主断亲,永不来往,你说你是本官的亲戚,是不是冒认。”
这般杀鸡儆猴之后,周围一片寂静,这明显是个油盐不进、六亲不认的,但私下里巡盐御史为儿子报仇,整倒甄家的传言却越来越广。
林海也不拦着,这流言传出去也好,至少也让一些人知道,自己儿子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封疆大吏的父亲,想动他,就做好被林家报复的准备。
而且,他也不怕皇上等人知道这流言后会怎么想,毕竟他本就是替皇上出头,即使知道自己有为儿子出头的嫌疑,也只会让皇家更放心。
皇上是不怕你有什么私心的,反倒最怕你完全大公无私,因为无欲则刚吗,这样一来,皇上知道孩子就是自己的软肋,为了安自己的心,也会对自己的孩子们尽心。
林海命人把甄家将财产交给几位除了奴籍的奴才,分别送给谁家,又送了多少,写了折子直接送到皇上面前。
除了奴籍之后,这些人就是自由身的,只要不是抄家之罪,他们的财产是不能动的,甄家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对外说这些东西是这些人伺候主子这些年攒下的体己,主子念旧,都让带走了。
这不和逻辑,但却是合法的,我甄家对奴才大方,愿意散尽家财体恤家中老奴,全了主仆之情怎么了?
至于随后他们将银子和东西又送去史家等几个府上,人家跟这几家的管事有亲,放过去以免自己人单力薄守不住家业,你管得着吗?
奉圣夫人做这事儿的时候,并没有跟甄应嘉商量,因为当时甄应嘉正在忙着进京事宜,她也觉得这事情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儿,所以干脆就没说。
于是,路上停歇的时候,甄应嘉看着越来越近的京城,又看看越来越远的金陵城叹气:“也不知道这回咱们甄家能跑出去几个。”
奉圣夫人让小丫头子儿给自己捶着腰腿道:“那就看他们的造化吧,但该给宝玉留下的都留下来了,咱们宝玉以后只要翻身,甄家就还是甄家。”
甄应嘉眼皮狂跳,瞪大眼睛问奉圣夫人道:“娘,您做了什么?”
奉圣夫人打发了伺候的人,然后一边烤火,一边借着火堆地噼啪声跟甄应嘉说了自己做的事情。
甄应嘉只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刺骨,真的是打骨子里冷,半晌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道:“都说成也萧何败萧何,古人诚不欺我也!”
奉圣夫人被儿子的样子吓得够呛,甄应嘉抹了一把眼泪道:“娘,去了京城,儿子入牢之后,您也不必想别的,只动用所有的人情将宝玉除族,过继出去吧,咱们随身的银钱,让他带好,日后也别再记着什么甄家了。”
闻言,奉圣夫人大惊,忙问道:“我儿为何突然这样说?”他们其实都知道,甄应嘉此去肯定是活不成了,但之前,甄应嘉绝对没有这么消沉,因为他还对甄宝玉重振甄家有着些信心。
甄应嘉苦笑道:“母亲,这时候您的做法,就是再激怒皇上,让皇上这最后一点儿情分也消散了。”
奉圣夫人一听,叹气道:“我儿原来是担心这个,那些奴才除了奴籍的事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都是咱们心腹在办,我让他们压下了这事情。”
“等皇上知道的时候,我儿已经走了,皇上就是再不甘,也不能为难我一个老婆子,咱们宝玉先蛰伏起来,以后有了这些东西,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说道儿子就要赴死,便是经历颇多的奉圣夫人也忍不住开始哽咽起来,但她知道,儿子只有主动落网,才能给甄家留条生路。
甄应嘉悲哀地说道:“母亲忘了林家林如海了,若是咱们没有动林家的小崽子倒也罢了,如今动了他儿子,他怕是恨死咱们甄家了,早就虎视眈眈地监视咱们了吧?”
“这样的把柄,您说,若是换了咱们家,面对世仇,咱们会放过对方吗?肯定是趁你病,要你命,林家绝不会给甄家留下翻盘的机会。”
奉圣夫人哭道:“什么世仇?我跟他岳家还是老亲呢,互相之间的摩擦也不过是家里的孩子们那点儿事,我也就是气不过,让人教训一下。”
“打了几下板子,怎么就他林家的小子精贵啊?就至于他林家一点儿余地不留地,让我甄家家破人亡,他这样,以后还有人敢和他林家来往吗?”
甄应嘉苦涩一笑,拿起酒囊仰起脖子一阵猛灌,奉圣夫人也不去劝什么喝酒伤身,现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也许明天就人头不保了,谁还在乎是否伤身。
娘俩在这荒郊野外,对着流泪,马车里的甄宝玉和甄夫人也流泪哭泣,这时的甄宝玉似乎一夜间长大了不少,人也沉默着,往日那些毛病也没有了,只安安静静地靠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