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心辅我王视天下。大业未半,抛下你一人,说实话,可恨我么?”

“我原舍不得留你一人。与我十年,做你之股肱,效犬马之力。如此,你我公平,你可愿意?”

周瑜忽的醒来。见天色微暗还明,微风自半开窗棂中散入,吹起了床帐上一缕流苏。案上的熏炉飘过龙脑香,缠绕在鼻端,久久不去。

方才话语,原是一梦。

周瑜自哂。这身子,是一日熬不过一日了。自伯符去后,他终日埋首于政事,似乎只有此法方得从绵绵思念中解脱开来,但终究是耗费心神过剧。加上终日郁郁,本是盛年,却已自觉有了衰败之相。入秋后更是思困,本就欲趁着午后日光融暖靠在塌上小憩一时,竟睡到了落日西斜也不自知。

而这梦……他最近倒是常常无故发来,总是那人十年容颜不老,大笑着与他高谈阔论,末了,便是这几句做结。

“公平……”周瑜披衣起身,熄了炉中香灰,苦笑一声——“除非你孙伯符活转回来伴我半生,别的,瑜皆不要。如今白骨已寒,遣七魂六魄与我谈公平么?”

“大都督……”

正神思飘忽间,一清丽的女声将周瑜拉回了现实的境地。回眼一瞧,竟是平日里伺候的婢女,端一铜盆,立于门外。

蓦地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胡乱理了理,披散长发向脑后一束,方才起身过去。心下思索这婢女以往也不见得如何粗疏,怎的今日径直进了内室,也不知叩门。

“何事?”习惯性的蹙了蹙眉。

那婢女见周瑜不悦,也有些惊惶,竟连话都有些说不顺了——

“是大都督吩咐今夜主公家宴,不可不去,叫……叫奴婢未时定要叫……叫您起来的……”

语音到最后极是瑟缩,几不可闻。

周瑜闻听此言,心下一惊。今日是主公家宴,只邀孙氏族人,念他与孙策有升堂拜母之谊,才一并请去,也是东吴基业创下后破了祖制的头一遭,而自己昏昏若此,差点误了大事。

“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周瑜敛容,径坐到铜镜之前,吩咐那婢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