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跟个漏子似的,没几日,就都知道老太太怜惜外孙女无人依傍教导,要接来府中抚养的事。
贾母还发作了一回,王熙凤很是惩治了几个碎嘴的婆子。到腊月初十,赖大打发回来报信请安的人才到,说林姑老爷那里才松了口,口信到的时候应已接了林姑娘在船上了,请老太太不必牵挂。又说还有位甄应嘉老爷的清客叫贾雨村的,将同路而往,来拜见二老爷。贾母这才欢喜起来,两日便要念叨一回外孙女。
来人的时候,朱绣正在小茶房,这些话听得真真的。那贾雨村,是个最没良心没底线的人,怎么又黏上来了?这回因多了自己,多了姆妈留在林家教养林黛玉,林如海便没弄出为女儿延请西席的事来,也就没招惹上这贾雨村。不知他怎么钻营的,竟然靠上了甄家。想来这回拜会贾政,也是为求官而来。
朱绣不管外头的事,只是觉得有些头疼,明明变了那么多了,可有些事情,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生。这是‘剧情’的力量,还是那什么‘太虚幻境’的关系?
可不管是什么,自己已在局中,自然只能奋力一搏!朱绣摸摸胸口的翠华囊,心中一定,她自己,不就是这孽海情天最大的变数么,若那警幻仙子并僧道二人,真那么神通广大,她早就该被发现被清除了。
可见,这尘世中的事,那些仙子甚的也无力干涉更多。纵观原书,那僧道二人就如同现代的传销贩子一般,只用口舌来搬弄,唯一弄出来的‘灵物’风月宝鉴,还怕火烧——若非时人多信佛、信道,这二人身份给他们披上了一层画皮,僧人道人的话,人们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下意识就信上两分,恐怕这二人也翻不出这么多水花来。
想明白这些,朱绣只觉得身上一轻,似乎原来背负着什么枷锁,都松了二分。
这又过了好几天,林家的船都得走了小半程了,可整个府里竟无一个主子关心这表姑娘接来了,住哪儿的问题。
朱绣可不相信,有了姆妈在身边,还会出现林黛玉只带着一个奶娘一个丫头进荣国府的情形,这奶娘、嬷嬷、丫鬟一大堆,还有箱笼行礼,贾母再说些让住在碧纱橱的话可就打脸了。
况且这碧纱橱现在是贾母带着贾宝玉住着,暖阁里还住着个史湘云呐。盖因薛家进京,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去世时,史湘云仅被送回史家住了一程,就又被贾母给接回来了,仍旧安置在西边暖阁里。如今史鼎又叙娶一房,继室太太待史湘云更是面子情,她在荣国府就长住起来。
“姐姐,你好歹帮我探探二奶奶的口风,等林姑娘进了神京,再收拾可不就晚了吗?”这日,朱绣碰见平儿,忙拉她说。
平儿好笑:“你这心操的,要我说什么好呢。你能想到的,难道我们奶奶就想不到?原不过是老太太和太太都没发下话来,奶奶怎么好自作主张呢。”
若想得到,为何连点动静都没有呢。其实依着王熙凤的性情,知道林家姑娘是这一时贾母挂在嘴上的心头肉,她悄悄命人收拾出屋子,做两手准备,倒还能理解。可偏偏真的就没迹象。
朱绣也笑:“这不是怕二奶奶事务繁冗,一时忘了倒不好。老太太日日都派人去码头上,可见对这位表姑娘格外上心些。再者你知道我母亲也要来,可不就是掰着手指头日日计算么。”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跟着,这排场如何,很该细想想。
——
平儿回去,想了想,晚间人散时,便问凤姐说:“林姑娘的章程,奶奶怎么想的?”
凤姐也正犯愁呢,她想讨老太太的欢心,光能干活不行,还得把准了脉!老太太日日都要念叨一下外孙女,可见是疼的,只是老太太没发话,许是想安排外孙女在上院住,也未可知。若是这样,她这里收拾出来,一个安排不好,反倒出力不讨好。
“依我说,奶奶悄悄收拾出来,等林姑娘来了,看老太太意思也就完了。若是老太太要亲躬,奶奶只不说便是,若是老太太说要另行安排,奶奶想在前头,也能交差。这有什么难为的呢?”
一席话,说的凤姐儿倒笑了,“小蹄子,你还精乖上了,你说的,我还能不知道?理是这个理儿,只里头有些事你是不知道。”
平儿就道:“何苦来?奶奶这里操上一百份的心,谁体谅你一分辛苦呢。我只看你累得慌。”
凤姐道:“好端端的说这话,引我难受不是。”说着,声音就低下去,悄悄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这去了的林姑妈在娘家时,与太太有些嫌隙,当日林姑妈是小姑子娇客,太太再怎么也得忍让三分。你是没见,太太提起这位姑妈和林表妹时,那模样都能淡出水来。我这一动作,老太太如何还不得知,太太这里就先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