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盛萤胜券在握的神色便是陡然一僵,意识到被反将一军,她垂在身侧衣袖里的手慢慢紧握成拳,看向崔淮的目光再也不掩饰将其生吞活剥的戾气。
众臣:等等……你们先别说,我捡起我的下巴先。
崔淮喝道:“带上来!”
几个人被押上堂中,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惶恐不安。
盛萤眼眸半眯,一一看过去,分别是驿丞冯新、被盛瓒替换掉的消失了好几年的太监小福子还有她私牢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管家梁备和医师黎松青。
“这些人,想必公主很是熟悉了。”崔淮压根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紧接着道:
“驿丞冯新,前朝老臣冯若天之子,承父辈意志,留守京郊四十里外的驿站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在他房中发现您的书信若干,所谈内容全是意图杀害华朝公主;太监小福子,从宣清十年开始一直听从您的指令,每月定期在圣上的丹炉中混入一些令人头疾加重的药粉,这种药粉由您的管家梁备暗中收集,只是因为圣上察觉此事对您生出不喜,您便认为是梁备办事不力露出马脚,将他关入私牢时不时折磨。”
“至于黎松青,原是程府里医术最高明的医师,在您当年生产盛浯时被程言寒派来接生,事发突然准备不当让您生产时亏损血气无法再生育,您一怒之下也将她丢进私牢里泄愤。”
崔淮锐利的眸光扫了过来,不待他再次开口,押上来的这几位已经开始声泪俱下地或忏悔或控诉,矛头无一例外直指盛萤,所述内容与崔淮大差不差,被关私牢数年的梁备和黎松青甚至无法再发出正常人的声音,但看向盛萤的目光里满是仇恨。
气氛严肃极了,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边是身份存疑的皇家公主,谁也不敢在此时发出动静,生怕自己呼吸重了,战火就要追着窜到身上。
“……崔将军果真是有备而来。”盛萤笑容全无,整张脸变得格外阴沉,她嘲讽道:
“那么崔将军与郁皇后私通之罪呢,想借着揭穿我来掩盖过去?”
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无力斡旋,盛萤根本不替自己辩解,反而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就算下狱也要拉着崔淮垫背。
却在这时,崔淮从怀里掏出一件金丝绣制的物什。
天韶国秉承一朝一旨,不同颜色的圣旨代表不同皇帝不同级别的发号施令。
“这……这是!”
已有眼尖的两朝老臣看出来,崔淮手中正是开国皇帝盛璟留下来的规格最高最神圣不可违背的黄誊诏书。
盛萤脸色发白。连一直在旁围观的沈椼也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崔淮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赵松麟嘴唇翕动,艰难出声:“崔将军……可否借本官一看究竟?”
崔淮递过去。
待赵松麟打开看完,已经两股战战,半白两鬓冒出冷汗,几乎是形象全无地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梁刺史也接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吓得给方才得罪过的崔淮狠狠嗑个响头。
诏书开头先是极尽夸赞崔家满门忠烈,英勇无双,尤以崔家家主、也就是崔淮的父亲睿王崔砚为最。他助景怀帝盛璟打下江山时已为一等良臣,后又二十年如一日驻守边关,战无不胜,功勋光耀——因此景怀帝许下承诺,若盛家后辈昏庸无道或是血脉断绝,无可堪大用之子弟,可在崔家家族里挑选出合适人选即位。
——此等殊荣,就是放眼前朝或是诸国,都没有与之比肩的。盛璟这是以江山为报,直接给了崔家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原来,当年天韶国还未建国之前,盛璟只是一名空有救国理想、却无军队傍依的小小州官,是巨富商贾崔砚慷慨解囊提供了招兵买马的金钱,两人怀抱同样不忍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的想法,就此一拍即合。
甚至于在盛璟好不容易建国之后,崔砚本欲全身而退,是盛璟正值用人之际,腆着脸求他留下,最后为了避免兵权落入程言寒之父程巍之手,将崔砚封为睿王,派遣他驻守边关,把最重要的后背交给他。
崔砚也不辱使命,二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好好在边关当着景怀帝的后盾,临到头来进京面见这位缠绵病榻的帝王,也是落得一身伤病。
盛璟临终前再次嘱咐崔砚好好守着江山,看紧盛瓒别让他乱来——他那时已经料见自己这位能力平平却心比天高的儿子成为不了一个好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