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广场外沿,颜开把车停下,他下了车,打开伞朝聂睿庭走过去,聂睿庭正在暴雨里冻得直打哆嗦,忽然感到膝盖上动了动,王子发现有人来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他抬起头,果然就看到雨帘里打着伞向自己走近的颜开。

一柄泼洒了水墨画的浅灰色油纸伞,沉静简约得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事物,却跟颜开的气质异常的相配,这么大的风雨并没有给他造成影响,银发整齐地垂在身后,稍有雨滴穿过油纸伞落在他的发丝上,很快便顺着银发滑落下去,再随后被环绕在他周身的阴气弹出,重新飞回迷离风雨中。

银发下是一袭纯黑长衫,衣袂随着颜开的行走在风中翻飞,却同样不沾湿半分,雨滴在他周围环绕出一层淡淡云雾,随着他的走近愈发的清晰,暴雨声不再凌厉,仿佛雨雾也感受到了他的沉静,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叫嚣。

寂静中聂睿庭看着这道修长身影走到自己面前,跟平时一般的冷漠沉寂,也一样的让人心安,隔着雨帘,他恍惚看到那双墨黑瞳孔变得细长,跟雨丝一起映入自己的眼中,如梦似幻的画面,让他不自禁地想起了某首词——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撇开性别不谈,此情此景,颜开就如戴望舒诗中的那个举着油纸伞丁香花般的姑娘,聂家二少爷属于诗人的浪漫情怀放开,痴迷地看着雨帘中的人,正想再为美人配上一首诗,冰冷话声将他从自我陶醉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二少爷您还是去挂一下精神科比较好。”

如果现在画外音有配一曲缠绵婉转的江南水乡琴调,那这一声毫无疑问破坏了整个曲调的意境,聂睿庭就听着琴声在一种扭曲的节奏中消失了,他回过神,仰头看向自己的背后灵——好吧,会把一只鬼跟情诗结合的自己其实更该去看下眼科。

“我精神无比之好!”

他晃晃脑袋,除了甩落一头雨水外,也将不该有的浪漫甩开了,转轮椅靠到颜开的伞下求庇护,打着哆嗦叫:“这什么天啊,早上天气还挺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颜开冷冷看他,如果在聂睿庭眼中颜开可以跟浪漫联系到一起,那在颜开眼中,此刻的少爷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早上聂睿庭出门时还是很新潮的打扮,纯白休闲服,铁红色亚麻围巾,头发还喷了相同的红颜色摩斯,花俏得让人以为他是要去跟女孩子约会,可是现在他上身只穿了件小汗衫,白色外衣跟围巾由他的上身转到腿上,堆了一大团,本来挺有型的头发一缕缕的黏住,很搞笑地紧贴在头上,摩斯的红颜色沾在鬓角上,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又受伤了。

人家都说被雨淋成了落汤鸡,但颜开觉得现在如果用落汤鸡来形容聂睿庭,那都是侮辱了鸡。

“我记得您说要去复建中心,”他揶揄道:“复建中心什么时候改成广场了?”

“是去复建中心没错,但中途绕了个小弯,结果就被雨堵在这里走不了了。”

在颜开冷冷的盯视下,聂睿庭的话声越来越小,打了个哆嗦,很想说问那么多干吗啊?少啰嗦,赶紧给爷把车开过来!

如果再借聂睿庭一个胆,也许他会把这番心里话说出来,但现在他敢做的只是继续往颜开身上靠,同时装可怜,“颜开开,好冷,借件衣服穿。”

颜开没理他,这里跟复建中心南辕北辙,只怕不是拐个小弯就能到达得了的,聂睿庭被盯得心里发毛,还好这时候王子帮他解了围,让他充分感受到了养宠物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

王子从裹在它身上的外衣里冒出来,仰头冲颜开叫了两声,在聂睿庭的外衣跟围巾的遮盖下,它的状态没像主人那么糟糕,湿漉漉的眼瞳看着颜开,叫声听起来很像在讨好和撒娇。

于是颜开没再跟聂睿庭一般见识,转去他身后,推着轮椅往车位走,油纸伞自动飞到聂睿庭的头顶举起,为他遮挡住了风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聂睿庭发现周围暖和了很多,他忍不住问:“颜开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亏他还打电话给助理跟秘书呢,谁知道今天是周末,秘书休假联系不到,助理倒是联系到了,却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旅游,助理答应找人来接他,结果他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别说人了,连只鬼都没见到。

询问没得到回答,联想到现实问题,聂睿庭再问:“颜先生,如果我帮你配只手机,你会不会很高兴?”

“会很不高兴。”

“为什么?”

“那代表我要做的事将会增多。”

一语中的,聂睿庭不说话了——要不是颜开没手机,他绝对第一时间联络颜开,背后灵如果只用来驱鬼的话,那多浪费资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