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我提醒你,你能进特高课是我推荐的,关键时候你可别再给我捅篓子!”何连胜听他提起齐继尧的名字顿时警觉起来,生怕对方不知分寸又闹出人命,“乌照钰跟袁天龙过来帮大东公司打理事务的,在管人方面很有一套,还会说朝鲜话,曾我部很看好他。”
“那你的意思是就任他爬到我们头上来?他今天能打着军部的名义越过我们直接跟法领馆交涉,明天就能跟治安队和特高科平起平坐。”
“我明天去找曾我部探探口风,他再兴风作浪也不过在天津再待三四个月,年底就要回新京去了。”
霍今鸿没想到乌照钰并未打算,或者说没机会在天津长久活动,突然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穷凶极恶地急着把乔七逼出来。
“你别再给我自作主张!像报社那事再出个两三次,我看你这科长早晚得被人给举报了!”何连胜想起前几日数名好友忽然一齐打电话给他说每日津闻的段社长被特高科抓了,托他帮忙打听情况的事来,“段希灵一看就是聪明人,每日津文是法租界影响力最大的中立报刊,日本人这两年一直在争取他!你好端端的去抓他干什么!?”
“知道了,司令,这件事是我太冲动。”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说大东公司在跟我们较劲,也不是没有道理。袁天龙这人本来就很有野心,否则也不能把余正铭打成缩头乌龟,他那边我会多加留意,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霍今鸿见事先想好的措辞起了作用,对方没有追究自己去圣新医院的动机,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然而何连胜接着又道:“医院那边你盯紧点,乔七不会无缘无故跑那儿去。而且乌照钰说医院藏匿劳工,可能是无中生有也可能是确有其事,你有机会可以去问问袁天龙他们查到了什么。”
“是。”
“你先回去吧。”
“那司令,我先告辞了。”
霍今鸿出了司令部之后又在附近停留了十来分钟,不出所料听见何连胜吩咐手下安排人手去医院附近盯梢,特地强调“若发现跟霍今鸿有关的人在附近活动马上回来汇报”。
老狐狸显然并没有对自己完全放下戒心。
这下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也不知是该怪裘小嘉那一个电话连累自己,还是怪他草率出现在医院致使连人俊等人遭到监视。
怪谁都没有用了,重新再来一次自己接到电话还是会过去,毕竟那种地方一旦被无中生有安上罪名,往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霍今鸿回到宪兵队之后派人把医院附近一带盯死,为的是好先下手为强,赶在治安队发现问题之前采取措施。
——他相信乔七等人的反侦查能力,就算真的在做什么也不会留下把柄,但耐不住日本人一天比一天嚣张,类似今天早上的事若再来个两三次医院恐怕就要被端平了。
没想到这一盯还真就盯出了意外状况。
几天后盯梢的宪兵回来报告说有可疑人员在夜里进出医院,尚不清楚来历,只知道是个瘸子。
消息传来的时候霍今鸿正在白项英身上驰骋。
警卫敲门通报,他下楼接起电话,听完说了句“知道了”,随后面不改色地回到房中继续被打断的事。
白项英仰面躺在床上,还保持着两分钟前他离开时的姿势,被子就在旁边,也不知道遮一下赤裸的身体。看来今天这酒有些过于烈了,下次不能让他一口气喝那么多。
“哥哥,你这样子会着凉的。”霍今鸿脱下外套重又上床,用胳膊肘支着将对方从头到脚覆在身下,“来,抱紧我……”
白项英半睁着眼睛,目无焦距地看着眼前的面孔,停留两秒又飘飘忽忽望向天花板上的吊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被囚禁之后他终日对着被锁死的窗户发呆,无论霍今鸿在不在家都很少踏出房间一步。一来如若不能放他离开这里,那在卧室还是在客厅并没有什么两样,二来是不敢面对外面那些警卫和下人的眼光,一个人躲在屋里还安心些。
他已经不是多年之前的那个“白副官”,那时候可以承受的东西现在已经承受不了了。
霍今鸿总也不肯跟自己讲道,只要提出回家势必换来一场狂风暴雨,而白天对方要去宪兵队当差,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他焦躁极了,又烦闷极了,只能借吃饭的机会问下人要些酒喝。
白项英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点问题,时而仿佛回到他刚来天津,终日吞云吐雾在幻境中寻找慰藉的时候。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一切都可以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他的想象中全是霍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