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上这场戏的表述简洁克制,没有透露人物心理的多余描写。陆与闻对这场戏的理解是编剧为了过审而强行加的一段,因为这十几秒内会有陈秉万的手部特写,暗示陈秉万与警方完成接头。
原本的结局是两人在车里,李立开车,陈秉万闭眼酣睡,风灌入车厢,吹乱了车里放的歌,外头阳光明朗刺眼。
陆与闻更喜欢这一幕作为结局,剧本仍保留了这场戏,导演的意思是会拍会用,但能过审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保险起见让编剧加了一场戏,当作备用结局。
剧组借用了下榻酒店的大堂,导演布设好机位,群众演员被安排在不同位置,一部分在电梯里,另一部分安置在大堂、接待区和门口,另有一部分充当涌入内的旅行团。
这场戏将采用长镜头的拍摄方式,无疑增加了演员走位、镜头调度及各部门配合的难度。由于群众演员较多,导演索性先不管两位主演,亲自指导群众演员表演和走位。
陆与闻在一旁观摩导演如何调度群演和摄像,偶尔低头看一眼剧本,方雨走到他身侧,忽然问了一句:“你以后想做导演吗?”
陆与闻诧异地扭头,方雨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有些模糊失真,“我听说你停了很多工作,你对外宣布最近不接戏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现场回荡导演用大喇叭讲戏的声音,他们俩站在人群稍外围,仿佛有真空罩笼在头上,隔绝了近旁的喧闹。
陆与闻放下剧本,手背在身后,瞟了眼方雨身上和自己同款式的风衣。
导演认为陈秉万跟了李立半年,两人衣食住行都在一起,行头理应差不多,于是前几天方雨重新试装,试的衣服和陆与闻是同款但比他小一码。
陆与闻将方雨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纽扣全系上了,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风衣衬得方雨腰细腿长,唯一不满意的是臀部被遮挡得一点弧度也不显。
他敛了目光,漫不经心道:“原来你有关注我。”
方雨面色难堪,他将姿态放得很低,“不管我们哪种关系,我都希望你好。”
“你知道我通常怎么对待我不喜欢的人?”陆与闻冷不丁说道,“我会想办法避开,距离能切断所有幻想,所以你猜猜,当你跟我没了关系我会怎么对你?”
方雨看了陆与闻一眼,眼神闪烁,良久他才问道:“你会怎么做?再也不理我吗?”
后半句咬字很轻,像是无法接受它成为现实。
陆与闻刻意卖关子,“你觉得呢?”
方雨生硬地别过脸,强忍着情绪,“我明白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你会再也见不到我,我到时候不当演员了,你想偷偷关注我或偶遇我都不可能,”陆与闻残忍地揭穿方雨所想,“我会彻底消失,不会让你找到。”
方雨带点赌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你?”
“只要我想,”陆与闻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你受得了这些吗?你确定你能承受离开我的后果?”
方雨面露痛苦,他背过身去,喉头滚过一声模糊的哽咽。
陆与闻侧头看方雨的背影,耷拉的脑袋以及缩进衣领里的脖颈,天气转凉,身上的衣服增多,人看起来还是清减。
他把手放到方雨肩膀,方雨瑟缩了一下,陆与闻叹道:“我妈寄了几件冬衣过来,有你的份,她知道你跟我在拍戏,晚上我拿过去给你。”
方雨没反应,陆与闻没脾气道:“我拿给你助理行了吧。”
“阿姨为什么会给我寄?”方雨扭过头问,眼眶有不明显的红。
陆与闻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因为我没跟她说我们闹分手的事,家里人以为你在忙工作,所以不能回去。”
“你只要回到我身边,一切都跟从前的一样。”
陆与闻适时抛出诱饵,他敢保证他的耐心绝对是同龄人里少有的,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哄,或者威逼利诱地劝,等候一时糊涂的爱人迷途知返。
别的朋友常说和老婆吵架,让老婆揍一顿或认个怂就行。
可他连色诱都用上了,爱人只要他的身体不要他的心,陆与闻十分郁卒,总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就这副皮囊和胯下的玩意有用了。
他揽上方雨的肩膀,旁人定会以为他们在友好交流,没人知道他在做无用的恐吓,“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哪找那么能干的老公?”
副导演扬声喊他们过去,方雨仓促看了眼陆与闻,陆与闻非常懊恼,后悔说的太多,他的步步紧逼反而让方雨笃定他做不到他说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