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命中命中 暴戾风车 2160 字 11个月前

当他认清这个事实,也就摈弃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但此刻不知为什么,他久违地觉出难过,心里的悲伤快要流淌成河,等待某个时候冲破堤坝。

也许是这段时日陆与闻对他好过了头,人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会迅速变得脆弱,一点小事也想落泪。

他也不例外。

床上的这段一条过,接着拍摄在窗边的戏份。这场戏从向晴掀开蔽体的薄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挪去窗户边开始。

方雨侧躺着,蜷缩在皱巴巴的被子下,他能想象向晴此时的状态,定是混沌麻木,内心深处将自我意识放逐到茫无边际之外。他定是宁愿感受不到自己的思绪、知觉,最好连自己的存在也遗忘。

这样便不会有酸楚与不甘。

方雨在床上躺了许久,视线由茫然到清晰,他看见挨着窗户的桌子,桌面压着一沓鲜红的纸币。这一发现令他暗淡的眼神陡然有了一点光亮,他掀开被子,伸腿下床,跌跌跄跄地走到桌旁,捡起桌上厚厚的一沓纸币。

他一张一张的数,忽而听到窗外传来说话声与拉杆箱滚过地面的轱辘声。这不是他的房子,屋外没有院子,透过窗户能直接看到路边的景象。

方雨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往外看,他会看到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拖着行李箱,与手机那头费劲地交谈,面上的焦躁宣告了交谈失败。

少年焦急地四处张望,不经意撞上方雨好奇的目光。少年立即要向方雨走来,方雨倏地关上窗户,背过身去。

他抱紧自己的膝盖,不愿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以及这半赤裸的残破的身体。

这一场戏拍摄结束,上午便收工了。下午的戏份同样在这间屋子这张床上进行,连姿势都和上午相差无几,只不过这场戏剧本及导演的要求都是要更激烈,连木床也要剧烈摇晃。

试戏时方雨双腿勾住对手演员的腰部,双手抱着对方的脖颈,这是他幻想中与陆与闻最亲密的姿势,如今却要和别人来完成。

方雨忍住盈眶的泪,镜头会对着他的脸拍,他必须流露出欢愉与快活到极点的神情。剧本描写向晴眼角噙泪,脸上有引人遐想的绯红,他也必须还原出来。

当木床开始晃动,平躺在床上的方雨跟着体验能把身体晃散架的簸动。他不再闭眼,而是睁着双眼,目光散乱,眼角、脸颊和脖子都透着赧红。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的眼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找,目光之外已经没有他需要的人或物。

这场戏的最后是他一个人躺着,缓缓扭过头去,执拗地看着窗外,眼角有一滴泪掉落。

整个下午都耗在这一场戏上,导演要求分外严格,每个细节磨到极致,包括他被揉乱的衣领、额头的汗和脸颊的红晕。导演破天荒让化妆师给他上妆,连汗湿的刘海也一撮一撮的捋过。

最后的流泪,他总共演了五遍,他想他大概明白导演要看到什么。带泪的眼神会是这场戏的重中之重,眼眸里理应有渴求、有热切的盼望,可窗户关得紧紧的,他能看到的只有灰茫茫一片。

视线尽头空无一人。

这个眼神该以绝望收尾,他明白过来了。

第五遍演完,导演喊了过,方雨从床上起来,茫然地扫视了一遍挤满屋子的人,后知后觉陆与闻不在这。心里怅然若失,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情绪,不过是这个时候陆与闻不在这里,他觉得遗憾,仅此而已。

晚上毫无预兆下起了大雨,外头电闪雷鸣,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雨停,原定的夜戏只好取消。

方雨拿着剧本找导演聊明天的戏,他想到非常关键的问题,明后天要拍摄的几场戏是向晴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大多是一两个镜头,那么这些发生在遇见董乾之前还是之后?

导演说:“我以为你有答案了,你不都说了这跟你对人物设定有出入?”

方雨解释道:“如果是遇见董乾之后,我昨晚的确认为不符合我对向晴的预设,但想通了他需要钱,我能理解他,他靠这个挣钱和他从头到尾都喜欢董乾不冲突。”

“但昨晚我忽略了,向晴和董乾后来会变得很亲密,我们还没拍到这里,那明后天的几场戏,有可能发生在这个阶段吗?”

导演反问他:“这个阶段,向晴就不需要钱了吗?”

方雨脸色白了几分。

导演循循善诱:“既然他需要钱,这些买卖肯定会继续,不管他和董乾的关系怎么样,他又不图董乾的钱。他和董乾好,和他靠身体挣钱,你再想想,有冲突吗?”

方雨喃喃道:“这个阶段会没有冲突吗?他们心意互通了啊。”

导演叹气,“向晴这个角色,就算加了戏份也还是很模糊,因为缺乏对他的心理刻画。只看剧本,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缺钱,他或许厌恶这种挣钱方式,但他没得选。我们还能猜测他也许喜欢董乾,因为后来他们俩很亲密,而这种亲密不涉及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