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以为自己招架得住。
十八岁的他,没和任何人有过超出牵手的亲密行为,只除了刚才和方雨的几次嘴唇触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吻住,他的嘴巴还伸进来一条炽热的舌头,这根舌头试探地往里戳,将他嘴里心里搅得糟透了。
他甚至忘了把人推开,最后还是方雨停了下来,脸红得快要滴血,讷讷地道:“我喘不过气了。”
第14章 说初吻谁是初吻
陆与闻握着保温杯,坐在助理搬来的折叠椅上,导演让他们稍作休息,没对刚才的表演进行点评。片场拍拍停停是很常见的事,吻戏甚至床戏对某些工作人员来说早已司空见惯,陆与闻镇定地喝水,偷瞄一眼身旁的方雨。
方雨比他还要窘迫,埋头看剧本,耳侧的头发遮挡住了侧脸。
陆与闻喝完又倒了一杯水,他戳了戳方雨白皙泛红的脖颈,方雨倏地抬起脸,受到惊吓眼睛瞪得圆圆的。
“喝水。”陆与闻递给方雨一小杯温水,方雨接过来喝了,喝水时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瞪着陆与闻,喝完杯子递回来,陆与闻问:“还要吗?”
方雨点点头。
陆与闻又倒了一杯,方雨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不时抬眼看看陆与闻。
陆与闻不合时宜地想到剧本很后面的一场戏,因尺度太大已被删改,他看过剧本定稿前的最后一稿,这场并未有实质亲密接触的戏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戏里董乾向晴会有一段很荒唐的时日,他们日夜厮混,忘却羞耻地亲近沉沦。两人的权力关系骤然对调,难以捉摸的向晴突然变得唯董乾是从,董乾既对向晴逞着私欲,也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怨与恨。
那一场戏是赤身裸体的两人在分吃一个桔子,董乾一瓣一瓣地掰开,自己吃一瓣再喂向晴吃一瓣。吃完了董乾问向晴还要吗,向晴点头,董乾又问没有了该怎么办,向晴瞥一眼董乾的下身,所有难于启齿的疯狂与欲念都在那一眼里。
于是董乾令向晴跪在床下,左手握着自己的玩意,右手捏向晴的下巴,问一句还要吗,再扇向晴一巴掌。
陆与闻犹记得看完后的震骇与不解,他去问编剧,编剧对此讳莫如深,倒是他舅看了嗤之以鼻,表示这是青春片里很常见的性与暴力,导演听了差点要跟他舅干一架,然后连夜让编剧修改剧本。
结果剧本改到现在还在改,也不知道这场戏最终会怎么面目全非。
方雨递回杯子,陆与闻回过神来,随口道:“要不要给你找个助理?每天拍戏这么累也没个人伺候你。”
方雨摇头,“不要,我哪来的钱请助理。”
“那我的助理给你使唤。”陆与闻合上保温杯,方雨看见陆与闻背后龇牙咧嘴晃拳头的助理,笑道:“我不要,多不好意思,你让我使唤还差不多。”
陆与闻挑眉,举起手正要薅乱方雨的头发,化妆师过来给方雨调整发型,接收到来自化妆师的一记警告的眼光,陆与闻讪讪地收回手。
“别欺负方雨,不然我告诉你舅。”
被教训了的陆与闻咕哝道:“我哪有欺负他,我对他多好。”
方雨站起来让化妆师修饰头发,陆与闻长手长脚地窝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满脸不忿。
方雨盯了陆与闻半晌,没来由想起黄奶奶家那条大黄狗,陆与闻烦闷的表情像极了挨训时的大黄狗,哀怨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笑什么?不许笑!”陆与闻怒视无故发笑的方雨,方雨抿抿嘴唇,笑意在眼睛里愈益猖獗。
没人提起刚才的吻,似乎两人都把它忘了,又或者那真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吻,在片场、在阳光下、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会发生。
不是谁的初吻,也没有让谁为之心动。
休息完继续拍,陆与闻试图摈弃掉所有不该有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拍戏时心里很吵,有无数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发出,可他固执地认为沉浸在角色里的内心应该是安静的,如同被雾笼罩的连绵山峦,是千千万万年间亘古无声的存在。
方雨在那片空地上等他。
陆与闻慢慢走近,前面的部分演得很顺,他跟董乾同仇敌忾,他们的愤怒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都相当理直气壮。当看见昨晚还能和老男人有说有笑的那人,转眼间心甘情愿为他擦洗一双脏鞋,不顾污泥浊水弄脏了手,不顾这份好意不被接受。
他心里只有怀疑。
这算讨好吗?
陆与闻沉着脸,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恶意地将洗衣粉倒进清水里,手在木盆里搅啊搅,任由丰盈的泡沫溢出来,泡沫水溅到他们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