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寻人的士兵在桥下找到霍今鸿的时候对方正跪趴在地上,手肘和额头支地,保持着一动不动好似跪拜的怪异姿势。
众人停在两米开外不敢上前。过了足有半分钟,为首的士兵上前拉起他的一条胳膊试探道:“小霍,回去吧,司令在找你。”
没有反抗。疲软的胳膊被拉至头顶,小臂上全是被地下沙石摩擦出的血痕。
“小霍……”士兵又叫了一声,这时看见对方缓缓抬起的面孔,惊得松手后退半步。
血红的眼角,额头和鼻梁上也全是细碎的伤痕,像是整张脸皮被按在地上磨过了。
周遭士兵心下骇然,有几人暗暗抬手把住腰边的步枪生怕对方忽然作出疯狂之举。
霍今鸿却没什么反应,不言不语地只是跪着,脸上因为血肉模糊,除了狰狞之外也看不出表情。
良久,他微微侧过头去,像在思索什么问题似的,垂眼间左耳孔里蜿蜒流出一道细细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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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今鸿满头血污地带回司令部,得知白项英是自己撬开手铐,勒晕来给他送水的小五并换上他的衣服混出去的。江奎因为在打瞌睡,直到将近十一点钟下去查看情况,发现被剥光衣服人事不省的小五才知大事不妙,往上报告给小孙。
霍岩山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无需审讯,这一整晚除了自己和看守之外只有霍今鸿进过刑房,也只有霍今鸿有动机和胆子帮白项英“越狱”。他下令连夜追捕抓人,然而没想到两人是分头行动,且白项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趟宅子把他几十年的财产席卷一空!
凌晨十二点半,派出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在青岛市郊找到了警卫用的备用汽车,车上有少量血迹,但是不见白项英的踪影。
“好,好……给我接着找!”霍岩山怒砸了一个茶缸,转身又给霍今鸿两耳光,“他会去哪!你们计划在哪里碰头!说!”
“洞子桥。”
“放屁!你今天要是不说真话老子毙了你!”
“晚上过十一点钟,白阳河水库往东半里洞子桥。”
霍今鸿面无表情地答着话,很有耐心地,来来回回重复白项英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指示”,仿佛除此之外不记得任何东西。
霍岩山骂他打他,逼他说出两个人“真正的计划”,他先是茫然地思索了一番,然后咧嘴笑了这就是真正的计划,难道还有假的吗,哈哈!
霍岩山看他笑得疯癫,兜头又是一个巴掌:“混账!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霍今鸿那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或许要洗干净才能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可他无法怜悯,对方身上再痛也比不上自己心里的痛。
眼看着一点点长大成人,几乎是在当干儿子养的崽子啊!伙同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掏光自己用命换来的财产!
“你把金库钥匙偷去给他,你们安排得这么详密,你会不知道他偷完钱会往哪儿跑!?”
“那不是金库的钥匙,是手铐和刑房的钥匙。”
“你他妈现在还跟我装傻?!”
“那不是金库的钥匙。”
霍岩山气得从胡子到脚都哆嗦起来。
是,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这是小婊子做得出来的事!
好啊……好啊!不亏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人,知道怎么报复我最有效……吃准我舍不得杀他,所以利用完了还把他留在这儿羞辱我是不是!白项英,你狠……好狠啊!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霍岩山揪起霍今鸿的领子,对准面颊左右各来了一巴掌,“白项英在哪里!”
霍今鸿被打得往后仰倒,跟个麻袋似的跌落在地上,眼睛却还直勾勾地朝前看:“……白阳河水库往东半里洞子桥,不管多晚他都会去那儿找我。”
“我去你妈了个x的!”
霍岩山拎起他还想再补两下,忽然觉得对方样子不太对劲。说起来依霍今鸿的性子,平常要是被这么打骂早就骂骂咧咧或者还手了,今天却老实得有些异常,但也不像是害怕或者懊悔。
左右看了两眼,他在对方的左耳廓里有一点半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