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惊蛰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容九是狗鼻子吗?
“……上药的时候,如果不用手指来碰,又要用什么呢?”
惊蛰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实在是男人的眼神有些太过可怕。
容九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力气虽然不大,却阻止了他任何的动作。他漠然地低垂下眼,屋内这微弱的烛光,根本无法穿透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你只给这两根手指上药?”
那又为什么其他地方根本闻不到呢?
惊蛰恼羞成怒,踹了一下男人的小腿,干巴巴地说道:“我爱给哪里上药,就给哪里上药,你做什么这么关心?”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发问,搞得好像他亲眼看到过……
惊蛰心中一惊,猛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门。
那扇门,瞧着,好似也没有那么纹丝合缝。
……刚才人在门外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看见过?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猜测,惊蛰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口发凉,仿佛被什么拖曳着,重重往下垂。
就算这个人是容九,被他看到,也根本不亚于想死的羞耻。
他下意识要凑上前去仔细观察,可是人的身体刚刚一动,就立刻被手掌给掰回去了。
容九似乎以为他要逃,虽然神情没有变化,可那种几乎薄发的恶意却流淌了出来。
“你猜,我为何在意?”容九的吐息擦过耳朵,那感觉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黏糊糊的湿气,灌入惊蛰的耳朵,那种古怪的咕嘟声,让他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
惊蛰咬住牙齿,才没让他有些丢脸的呻|吟声溜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被对方所掌控着,就连声音都有些听不太清楚。
……怪异。
前有容九咄咄逼人,后有那奇怪感觉……
莫名的,伴随着男人的话,他仿佛也能够感觉到那种脂膏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这屋内,那香甜的气味非常之浓郁。
惊蛰有些后悔,当初他为什么要让郑洪买这玩意。
这味道,实在是太……撩拨人心。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腐烂,带着古怪的香气,如同碾碎的汁液,又像是砸碎的地上的果子,散发着怪异引诱猎物的气息……
那种甜腻得几乎令人沉醉的味道,仿佛并不只是脂膏原有的气息,更像极了欲|望的本身。
“……你……你是不是,看到了?”
惊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羞耻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没有那么蠢。
男人这么异样的反应,那执着的追问,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欲|望的象征。
刚才停留在外面的男人,之所以有那么
一瞬……让他惊觉到有人注视……那自然,是因为……男人在情绪激动之下,没有掩饰住那掠夺的疯狂。
如同被野兽盯上的惊恐,让他的身体意识到了危险,这才会那么敏锐地发现……
……容九咬住了他的手指。
“惊蛰,我来帮你,如何?”
那奇怪的呢喃,让容九平常冰冷的声音也染上了一点暧|昧的色彩。
那一瞬间,惊蛰的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男人抬起的眼里,仿佛有一头肆意疯狂的野兽就在他用力咬住指根的那一瞬,被释放了出来。
…
慧平醒了后,按着每日的习惯先去洗漱,然后整理了惊蛰今日所需的东西。
他现在跟在惊蛰的身边就是帮忙跑跑腿,整理一些文书,以及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廖江身为二等太监,能做的事情更多些,尤其是对外和那些掌司们打交道的时候。
这些事,廖江跟在江掌司身边,多少也曾看过。
但是惊蛰向来喜欢亲力亲为,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慧平很是轻松。
比起他每日洒扫,这份活不仅清闲,而且跟在惊蛰身边进进出出,能够看到的东西也比从前要多得多。
世恩和谷生虽有羡慕,可是这件事是姜金明亲手点的,他们几个又是很好的朋友,笑笑闹闹也就过了。
他打了热水,端到门外的时候,听到惊蛰屋里还没有动静。
真是稀奇。
惊蛰怎么会还没有醒呢?
他这人向来早睡早起,有些时候比他还要早。身为他曾经的室友,慧平对他的起居习惯很是清楚。
慧平皱了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倒也没有去叫他的打算。
惊蛰现在是掌司,每日清晨本也不需要那么早起来,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可能是昨天晚上事情太多,有点太累了吧?
他这么想着,将水先端了回去,又去整理昨日没有看完的东西。
只不过等到天光破晓,惊蛰屋里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就纳了闷,正到这个时候,廖江也过来了。
廖江:“你说惊蛰还没有起来?”
慧平:“是呀,已经去看过几回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还在睡?”
廖江:“那也不对,以他的性格,这个时候不管再怎么样都该起了,就算身体难受,也应该会与你说一声才是,不会是人昏迷了?”
“这?昨日瞧着还好好的呢。”慧平一惊,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人已经朝着惊蛰的屋里走去。
惊蛰的身体时好时坏,也不是第一次发病过。
两人在门外敲门,敲了几回,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自然觉得不对。
慧平一着急,就跑回去,取了惊蛰门外的钥匙。
着急之下,他差点摔了一跤,却也根本没顾上。
他擦了擦额头,然后很快来到门外。
惊蛰这屋里一共就两把钥匙
,一把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方便进出,另外一把则是放在慧平这里,免得有些时候他遗失了或者有什么紧急情况,别人不能进出。
慧平将钥匙捅了进去,很快把外间的门给打开。
两人三步并做两步,直接绕过屏风。
“惊蛰?”
“惊蛰!”
就在他们脚步上冲向那间的门外时,他们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声颤抖的呜咽。那听起来太过细微,仿佛只是风穿过门窗时带来的细响,被他们听错了。
毕竟仔细再听,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惊蛰!你没事吧?”
慧平拍着门,声音不小。
可是屋里面却安静得很,一点声音都没有。
廖江:“钥匙呢?”
“这屋里头的钥匙,我也没有呀。”
慧平身上有的,也只有大门的钥匙,再往里面的钥匙,就算给了他,他也不会拿。
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要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在这些隐秘的事件。
惊蛰知道分寸,慧平也不会逾越。
廖江哎了声,抬脚就踹。
“哐当——哐当哐当——”
就在第三下,几乎要把门给踹下来的时候,屋内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动静。
“别踹了……”
声音很轻,几乎是慧平侧过耳去,才勉强听一点动静,他连忙拉住了廖江。
“惊蛰好像醒了?”
廖江被拉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停下脚来皱着眉看着门,隐隐约约,的确听到了一点脚步声。
好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后,又带着一点迟疑的挪动。
慢慢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门有点被廖江踹坏了,这里头的人想打开门,还花了一点动静,才把门栓给打开,露出了一张面有潮红的脸庞。
惊蛰的脸上汗津津,头发有些凌乱,粘在额头脸庞,就连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有些松松垮垮,好像是随手抓过来套上的,多少有些皱褶。
屋内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有点浓香,但又带着一点凛冽的寒意。
仔细闻来有点古怪,但是想要更加去追寻它的源头,却又消失无踪。
莫名的,推开门那一瞬间,夹带着这股气味的暖意冲了出来,可紧接着那怪异的寒冷,一下子席卷了他们。
再往里头看,屋内的窗户几乎全都是打开的,根本就保暖不了一点,怨不得会这么冷。
越过惊蛰有些哆嗦的身体,往后看到的那张床,狼狈得要命,床上的被褥不翼而飞,垫在下面的垫子也东一块西一块湿透了。
两个枕头全都丢在了地上,东倒西歪的。
整个屋子乱得很。
仿佛带着一点潮|湿的寒气。
廖江大惊失色,抓住惊蛰的手指,被那异样的滚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慧平仔
细打量着惊蛰的眉眼,发现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发红,要么是哭过,要么是被高温烧得有些受不了了。指了指里面的柜子。
慧平朝着他点头,然后抱着东西就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廖江也找到了新的被子,将它们抱了出来放在床上。
“你先将就着用这个盖一盖,保暖一下|身体,晚些我再给套上被单。”廖江说着,“今日的公务就不必处理了,反正也是那些零碎的事情,昨天都已经谈过,若是有人要来,除非是掌司掌印,不然我就都给你拒了。”
到了惊蛰这个地位,除非他得的是重病,不然能靠着身体熬过来,就不算大事儿,没必要挪出去。
再不济,虽然他们明面上不能看太医,可是私底下花点钱,找个医官来看也还是可以的。最起码比起那些普通宫人来说,他们更愿意给掌司卖个好。
“要是晚上还不能将温度降下来,我就去侍卫处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