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潜伏得极深,就在乾明宫前,要是能冲杀出来,可真真措手不及。
怕不是得将整个奉先殿,都烧了个精光,才来得及应付。
宁宏儒思忖着那个在雨中只烧了一小半的奉先殿,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黄仪结已经被囚禁起来,自然不可能再操控这些蛊虫。
堵不如疏。
它们的声音能够被人听到,说明在无序里,还在试图突破加固的地砖,为了杜绝祸患,韦海东才决定要撬开这些地砖。
至于成效嘛……
端看那逐渐减弱的声音,合该是要成了。
…
惊蛰坐在窗边,慢吞吞地喝着茶。
他午后醒来,闲暇无事,已经有点无聊。
他是有点静不下来的性格,寻常做事习惯了,一旦手里头没活,反倒有些不大自在。
容九不在,他就只能和系统说话。
当然,先将系统痛骂了几百遍。
且不说这倒霉事,就光是那个惩罚,都描述得非常不对。
要是真的“我为王”,那为什么容九这么,这么古怪?
最起码,也应该听话些!
而今瞧着他那么凶狠,哪里是个驯服的样子?
惊蛰总是被他那张脸给欺骗,险些忘记,这个人彻头彻尾,就是个危险的存在。
骨子里充斥的,怕都是凌冽的煞气。
系统老实挨骂,可也提出异议,【buff是不会出错,任何行为,请参考buff的特殊标注。】
惊蛰呵了声:“你的存在,除了给我添堵之外,还有什么用?”
系统挣扎了一下,【是宿主完成的任务太少。】
它的能量,全都来自于任务完成后带来的反馈,没有完成任务,当然没有能量帮忙。
惊蛰:“你的那些任务,什么人能完成?”
黄仪结这个任务,就算他真的想完成,可是仔细一看,说不得……景元帝根本就不愿意阻止黄仪结。
这是惊蛰后知后觉意识到的。
他已经通过容九,七拐八弯暗示了黄仪结有问题,如果容九有去查,那肯定能发现黄仪结的异样。
他是御前行走,既然能把证据递到景元帝的案前,那他查出来的东西,皇帝会不知情吗?
不太可能。
可黄仪结刺杀景元帝之事,还是发生了。
……说不定,是景元帝想趁机铲除黄家的势力?
若要这么说,许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为何会在奉先殿遇到容九,又为何会有焚烧奉先殿一事……那都是因为,早就做好的布局。
毕竟总不可能让皇帝陛下|身先士卒。
不过……经此一事,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何以如此?
说不定,景元帝只是将计就计,故而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一问系统时间,才过去一刻钟,登时就抱着茶盏哀嚎。
呆在屋里可真是无趣。
昨天半夜,他被容九吓了好大一跳,最后还是用睡觉大法阻止了男人的发疯,他战战兢兢了许久,才真的睡了过去。
结果醒来,就发现换了个地方。
也不知这新换的地方是哪里,看看比之前的小,可也安静许多,不再能听到那些时而惊起的嗡鸣声。
容九说,那是宫中侍卫还在清除各处遗漏的蛊虫。
惊蛰苦恼地揉了揉耳朵,他怎么不知道,以往的耳力是这么好,为何能听得那么清楚?
【蛊虫都共用一套系统运作,在宿主的buff影响前,它们的王是虫巫。经过buff催化下,蛊虫的天性会将宿主认定为唯一的王。】
也因此,惊蛰会非常轻易被它们影响到,某种程度上,王是它们运作系统里的脑。
所以会无比渴求着惊蛰。
也会为惊蛰驱使。
这才是它们前赴后继来寻惊蛰的根源,听起来非常执着的一群虫。
惊蛰:“……”
一想到它们伤过的人命,再想想它们恐怖的外表和数量,就算惊蛰有再多的怜爱,也着实怜爱不起来。
不如怜爱自己,差点被吓疯。
等完整的两天时间过去,这些虫就该把他当做食物啃了。
惊蛰叹气,将最后一口茶吃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那不再是穿习惯的太监服,而是容九给他弄来的新衣裳,穿来很是合身,就是惊蛰总觉得不太适应。
他原想要回自己的太监服,结果容九说洗了后还没干,如此敷衍的理由,让惊蛰听了狠狠踩他一脚。
于是,容九悠哉悠哉带着那个脚印去上值,可惊蛰没了太监服,却不敢四处乱走。
可恶,容九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惊蛰扯了扯袖口,他要是能套上太监服,想要溜出去也很是容易。现在这身衣物,反倒成了累赘。
毕竟在后宫里,一个小太监四处乱走虽有点奇怪,可也容易糊弄过去;一个没有腰牌,也没有宫人引路的外人,就非常可疑了。
惊蛰推开窗,发现这是一处简单的院落,也不知在这重叠宫墙里,到底处于哪一处宫。
这皇宫甚大,别说惊蛰在这里生活十来年,也只去过寥寥几个地方。纵他在这生活上三十年,怕也是走不透这座宫城。
他趴在窗边看外头的景色,天色有些暗沉,四周静谧得很,连鸟雀声都没……
他刚这么想,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啾啾,低头一看,窗前有只毛绒绒的小黄鸟在蹦跶来去。
它的个头
()很小,比握紧的拳头还小,啾啾叫着,蹦到左边,又蹦到右边,很是生动。
惊蛰的呼吸都轻柔下来,生怕吵到了它。
很快,这只黄鸟飞到惊蛰的脖子处,毛绒绒的小脑袋弯下来蹭了蹭,那细微的触感,让惊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好小,好温暖。
在黄鸟的主动靠近下,惊蛰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黄鸟的背脊,它毫不介意地在惊蛰的手掌下张开翅膀扑棱了两下,而后收敛,最后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惊蛰不敢乱动,生怕惊醒了睡着的小鸟。
呆呆坐了一会,他思量着他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时,窗台前突然冒出了一只,两只,三只……
好多个小脑袋突然冒出来。
惊蛰整个人都愣住,坐在窗前听取一片啾啾声,十分吵闹。
这些不请自来的小家伙非常活泼,刚一出现,就非常胆大地落在惊蛰的胳膊上,手边走来走去,踩着他的肩膀,啄他的头发,甚至还在他眼前打架。
惊蛰:“……这是怎么回事?”不会也是那个该死的buff吧?
【似乎是这样呢。】
惊蛰皮笑肉不笑,顶着这一群鸟雀艰难地站起来。
一只鸟儿是可爱,许多鸟儿,就是可怕。
惊蛰踩着椅面,一个翻身腾跃,从窗前跳了出来,惊起无数鸟翅膀。
他回头一看,尽管大部分的鸟儿都跟着他飞出来,可里面还是落下不少羽毛。
惊蛰看着那各色的羽毛有点头疼,更加头疼的是,他发现这群鸟颇有种呼朋唤友的趋势,在他身上踩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打架的时候,也非常凶狠。
啊啊啊鸟毛掉得更多了!
惊蛰将这群鸟引出来后,倒是想过要回屋去,可是身上粘人的鸟实在是太多,黏糊得很,根本没办法丢开它们。
抓起几只,飞来几只。
惊蛰有点绝望,耳边聒噪得好像要聋掉了。
就在这时,有两道脚步声响起。
惊蛰心头一惊,是动静太大惹了人来!
他脚步微动,正想着不顾一切跳墙跑路时,就听到一个男声沉稳地说道:“小郎君,莫要乱动,我等帮你驱逐这些劣鸟。”
惊蛰眨了眨眼,这个称呼……
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就见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冲了过来,一个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帮他驱赶那些粘人的鸟,另一个则是护送着惊蛰往屋里躲。
他们进了屋,可还是有鸟雀追着进来,当屋内的人发现这点后,果断将所有门窗都关上,独留外面那人支撑。
惊蛰:“……不让他进来吗?”
他随手捉住一只飞扑过来的鸟,这屋内的鸟倒是少了。
可还是有几只。
“还请小郎君莫要担心,他的身手还不错。”那个侍卫严肃地说道。
……听起来还是很受苦受难。
惊蛰的动
作不算慢,和进屋的侍卫一起,将余下的都一网打尽,然后挑了个隔得最远的窗户挑开一条缝,将它们都抛了出去。
当屋内一只鸟都没有时,惊蛰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不到他,外面扑棱的声音也少了许多,一时间,好像安静了下来。
正当惊蛰犹豫,要不要开窗看看外面情况时,就听到守在外面的侍卫扬声:“那些鸟都没散去,全落在了门外的树上与墙头。”
惊蛰听到这话,眼前一黑。
这是何等令人发指啊!
他抓了把头发,果不其然抓下来许多羽毛,再看身上,也是狼藉一片。
惊蛰苦笑了声,看向正在门口,和门外同僚说话的高大侍卫,“方才真是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惊蛰话音刚落,就见那侍卫立刻转身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小郎君不必如此,你是容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
不知为何,惊蛰总觉得,他在说出“容大哥”这几个字时,身体好像僵住了,透着一股敬畏的气息。就好像只要容九一句话,宫里出现个陌生人,也不足为奇。
……而且,你抱拳就抱拳,为什么腰弯得那么低?
惊蛰下意识要去把他扶起来,就见他猛地倒退了几步,像是非常害怕惊蛰碰到他。
惊蛰有些惊讶,就到侍卫严肃地说道:“方才驱赶鸟雀,身上异味颇多,莫要惊扰了小郎君。”
“你不必对我这么……我不是什么贵人。”惊蛰不知道容九到底是和他们怎么介绍自己的,哼哧哼哧了会,还是没说出太监的身份,“自在些就好。”
“是!”
侍卫立刻大声回应。
……算了。
惊蛰往后退了几步,他离得远一点,这侍卫大哥看起来还能正常些。
经过好一番折腾,惊蛰确定了这安全距离是从门前到桌边,就只好将就着这个距离说话。
其实,他是不想见人的。
刚才的鸟,再加上这侍卫过分恭敬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buff还在发挥作用。
可外头的侍卫已经警告过,暂时不能开门。
惊蛰不敢想象那个盛况。
屋里就这么两人,总不能尴尬站着。
惊蛰和容九相熟这么久,很少去探听容九的事,如今有他的熟人在前,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在简短的交谈里,惊蛰知道这个侍卫叫石黎,是容九的属下。
石黎说,像是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都是听命容九的。
惊蛰眨了眨眼,看来容九的确在御前,有着个不错的职务。
惊蛰:“容九平日里,可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他试探着问。
容九看起来很冷情,没什么喜好的样子,他每次揣测着要送礼,总归是个难处。
“杀人。”
惊蛰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着石黎,微笑着说道:“我没听清,你能再说
一遍吗?”
石黎分明是个黑壮汉子,身体却不由得抖了抖,轻声又坚定地说道:“杀人。”
惊蛰长久地沉默下去。
“那,除了这个……喜好外,他还有什么,比较经常做的事?”
良久,惊蛰重整旗鼓,试图问出个别的回答。
石黎憋了憋,挤出个别的答案:“看斗兽。”
惊蛰这提起的心才放下一半……好吧,根本没放下来,这听着也很血腥。
但至少是个比较正常的喜好,说不定是喜欢看斗蛐蛐,斗鸡,斗狗什么的。
惊蛰自我说服了几遍,这才试着说:”就没有比较寻常的,比如说,喜欢吃糕点,吃酸甜口,喝汤这些……”
“他不喜欢喝汤。”
石黎唯一能排除的,就是容九不喜欢喝汤汤水水,至于他喜欢什么东西,那是一概不知。
好吧,想从下属那里知道上司喜欢什么,这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