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夏宛耸了耸肩膀,她轻轻笑了笑,目光清澈明亮,看云安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宝贝似的,“很多男性看这种事情只会觉得是老婆的问题,婆媳矛盾似乎是天生的一样,男人作为丈夫和儿子却没能承担起他们应尽的责任。”

“就像你说的,林世成当了个袖手旁观的人,却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却没想过,这是他妈妈,他自己都不上心,家里的其他人又怎么会上心?”

在这几个舅爷爷的家庭里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孩子都不怎么尊重自己的奶奶。

林世平的儿子小志就是其中的典型。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这句话放到此情此景下面倒是颇为讽刺,夏宛蹲在墙角,手半撑着头,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讥讽。

云安安安静静的蹲在她身边,什么也没问,仿佛夏宛方才的言语只是一次普通的有感而发。

察觉到这点后夏宛看向云安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点欣赏,能遏制住自己好奇心又能体谅别人的心情的人可是少数,很珍贵的。

夏宛弯了弯唇角,将心里那点往事带来的悲伤与触动抛之脑后,认认真真的观察着林世成夫妻吵架。

“你一心想选村干部,我都是支持你的,从来阻拦过你,我也不知道会因为我导致你选不上。”三舅奶奶怔怔的流出泪来,其实在昨天林世成将话摊开了说后,她就后悔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事情已成定局,她想往前看,但林世成却还停留在原地不停打转,不愿走出那个“即将可能成为干部”的美梦。

听到妻子这样说,林世成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他虽然生气,但夫妻二人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她认了错,以后还是要一起生活。

“但是世成,我也希望你能理解理解我。”三舅奶奶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家条件本就一般,都是穷苦平民,家里积蓄不多,又为了你的竞选花了大半,现在手头越来越紧,还要养你妈,我能怎么办?能省则省,能多要点钱就多要点钱。”

“你三个姐妹,芝芳条件最差,姆妈拿钱给她我没意见,但是大姐呢,她学了姆妈一门好手艺,是个远近闻名的裁缝师傅,一双巧手凭本事吃饭,能带二十多个徒弟,每个徒弟每月上交的学费都是一大笔钱,你大姐夫在粮仓工作,是铁饭碗,她家条件比我们好。”

“林芝媛自己是老师,妹夫也是铁饭碗,她家条件最好,却也收了姆妈的钱,你让我心里怎么没有想法?”三舅奶奶垂泪道。

“人没钱的时候做什么都会被瞧不起。”三舅奶奶哽咽道,“你总觉得我这样是在给你丢脸,会让你的兄弟姐妹们看不起你,是,他们是看不起你,但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咱们这个家没钱!”

林世成不声不吭的站着,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似是被戳中了内心最隐蔽的角落。

“你那个好妹妹林芝媛,势利眼到了极致,方才你自己也看到了,对我什么态度,对你四弟妹什么态度,之前村子里传出消息说你能竞选上村干部时她对咱们是这样的态度吗?那段时间真是笑脸相迎,现在呢,你落选了,她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说一句话她就要怼我十句。”

“反观她对四弟妹呢?难道她刚才说的话就比我说得好听吗?她的心思和我不是一样吗?林芝媛是怎么回复她的?说四弟妹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这不仅仅是在打我的脸,也在打你的脸,你到底明不明白!”三舅奶奶越说越激动,“就因为你村干部没选上,林世平家里靠着鱼塘生意发了财,亲兄弟姐妹都能这样看不起人,更别说外人了。”

原本还觉得自己有道理的林世成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像只丧家之犬,垂着脑袋,身上最后那点精气神也消失了。

夫妻二人相看泪眼,三舅奶奶道:“我们被人看不起也就算了,咱们的孩子呢?孩子的孩子呢?难道要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吗?我忍不了,所以哪怕今天过后我背上骂名恶名都无所谓,从林芝媛的态度里我就看出来了,有钱才是第一位。”

有钱可以让亲人朋友高看自己一眼,有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有钱……是最重要的。

夏宛叹了口气,撑着脑袋,轻声呢喃道:“可怜又可恨呐。”

云安没说话,眼底浓郁的情绪复杂,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或许是三舅奶奶的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太过震耳发聩,林世成闭了闭眼睛,紧皱着眉头,内心像是经历了一番痛苦挣扎,最后重重的哀叹了一声,“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