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两三米的距离,就算太姥姥走得再慢,双方的距离也在飞速缩短。

云安他们朝着左侧的方向一点一点后退,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姥姥的注意,她依旧目不斜视的朝着原有的方向继续向前。

直到她走到了云安他们方才待的位置,停下,透过门缝窥视和侧耳倾听着堂屋里的动静,云安他们才缓过神,真正松了口气。

合着太姥姥并不是针对他们,只是想要那个位置。

云安转念一想,大概猜测到了,或许在太姥姥的记忆里,当时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默默的将儿女们的争论听进了心里。

这一点大家都想到了,既然太姥姥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云安几人没有谁想放弃这个获取信息的机会,四人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好在乡下的自建房里房间和房间四通八达,像堂屋都有好几个门,联通着卧室和餐屋还有卫生间等等,最终云安他们还是找寻到了一个不易被发现又能听到争论内容的好位置。

屋子里的争论声音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云安侧耳一听,正是争论到了最关键的问题——钱。

太姥姥到底还剩了多少钱?

这是个未知数,没人知道。

太姥爷正值壮年时因为帮人下田地干活受了伤,田地到了丰收的季节,收割后的稻田里隔一小段距离就会堆起高高的稻堆,有时候比人还高。

太姥爷就是帮忙堆这稻堆时从顶上摔了下去,直接摔断了一条腿,小腿还被划出了好大的一条口子,伤可见骨。

因为伤口感染再加上断腿后接骨失败,摔伤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人就不行了。

太姥姥一个人抚养这么多个孩子长大,好在那会儿林佩娥和林世威算是大孩子了,林佩娥甚至已经结婚,林世威也能出门工作赚钱,太姥姥的压力才算减轻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还有好几个半大的孩子和勉强懂一点事情的小孩子们,说一句嗷嗷待哺也不为过。

在这般艰难的环境下,太姥姥还是扛着这份重担挺了过来。

好在村子里的风气不错,太姥爷的亲兄弟姐妹们也时常照看,林家七个孩子也算是人丁兴旺,太姥姥也没将自己当成过柔弱的女人,苦活累活都愿意干,这才攒下一些钱,送着孩子们去读了书,虽然学历不高,但也读了小学,甚至会读书的孩子还送着读了初高中。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女儿嫁人,儿子娶媳妇,太姥姥也出了不少钱,现如今她年岁大了,还能剩下多少钱她也从未和人提起过。

“我看咱妈身上最少也有个四位数。”有人道。

也有人反驳,“怎么可能,你们这些女婿儿媳妇不知情,我们姊妹几个是知道的,姆妈的那点钱都用得差不多了,她都八十了,没法工作,口袋里的钱只有出没有进的份,平时也就有人看望她时会给她点钱,但那也不多。”

“我看不见得哦…”有人拖长了声音,好好的一句话硬是被说出了阴阳怪气的感觉,“不过说到底,我们到底还是外人,肯定是不清楚这个钱的。”

这句话就是引爆炸弹的引线,堂屋里一下炸了锅,争论声陡然加大,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当场就会动起手来。

“你什么意思?你嫁到林家来我们从未把你当成过外人,现在你说这种话难道不亏良心吗?”

“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倒是第一次见这种老太太,钱不留给儿子,倒是拼命的贴补女儿,你妈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不挑明是想留点情面,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倒是说说我姆妈给了我多少钱,证据拿来。”林芝媛讥讽的笑了一声,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屑,“有证据我就认,拿不出来证据也别在这大放厥词。”

林芝媛到底是老师,再加上性格泼辣,说话一套又一套,将三舅奶奶噎得半死,指着林芝媛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是姊妹,这样吵,不好看。”四舅奶奶脸色麻木道。

她一板一眼的像个机器人,嘴巴开合,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但言语却情感充沛,语重心长,夏宛几人瞧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四舅奶奶这模样着实怪异得很。

“钱这个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现在聚在一起开这个会不就是为了以后,也不是为了回顾过去。”四舅奶奶道,“这件事也很好办,大姐,你问问咱妈,咱妈放心你,肯定会告诉你实情。”

话题又被扯回到了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林佩娥身上,听到女人的话语,林佩娥眼睛都没抬,端坐在最上侧的座位上,像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