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云安回家,外婆松了口气,忍不住道:“安安,买瓶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安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但想起吉祥奶奶大晚上出殡,他又觉得很奇怪。
不管是哪里的习俗,都没有晚上出殡的说法,晚上都被默认为阴盛阳衰,出殡很忌讳这个。
“我撞见了吉祥奶奶的出殡队伍,好奇就多看了一会儿,感觉这队伍一点儿都不热闹。”云安故意道,他昨天听妈妈提起过这边的丧葬文化,出殡的时候可是很热闹的,舞龙舞狮的,还有沿街放鞭炮的,队伍会拉得很长很长。
可是云安差点撞鬼的这支队伍安静得吓人,别说热闹,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渗人。
听云安这样说,云安外婆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拉着云安左看右看,焦急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忘了吉祥是今晚出殡了,怎么样?没冲撞到你吧?”
云安不想让眼前这个老太太担心,反正他也没事,于是撒了谎摇摇头。
外婆猛然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叹息道:“晚上出殡是因为吉祥她死的时辰不对。”
“我们这儿人死时的时间是有讲究的,大年三十那天早上不能死,晚上零点的那一分钟不能死,这时候死了就是一种对家里人的诅咒,诅咒全家暴毙。”
外婆的话让云安吓了一跳,全家暴毙?
“吉祥比我小,我和她做了许多年的姐妹,她看上去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实际上啊她的那些儿女对她都不好,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她就走,不给钱不说还要从家里拿钱走,吉祥都快八十了还要半夜去翻垃圾桶收废品给自己赚点生活的钱。”
“就在今年她查出来得了胰腺癌,从发现到死,没有超过三个月,她住院的钱都是她自己的积蓄,儿女没出一分钱,就这样吉祥还想着要顾全孩子们的面子,没对外面说过儿女们一句不好,还替他们遮掩说是儿女们为他掏钱看病。”
“但即便是这样,她的这些儿女还不知足,觉得这癌症就算是治也多活不了几天,吉祥的钱如果因为治病全花完了就没有他们的份了。”云安外婆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眶含泪,愤恨不平,“所以他们便不顾吉祥的意愿将吉祥接回了家。”
“接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吉祥求生欲望强,一只强撑着没落下这口气,这些杀千刀的心里也清楚,于是拿着氧气管一直吊着吉祥的命,想拖过了零点到了白天再让她落气。”
“但在快要零点的时候,吉祥自己扯掉了氧气瓶,扯掉了点滴,这些杀千刀的发现时正好是零点,也就是在这一分钟,吉祥断了气。”
云安舔了舔唇,听得心酸难过又气鼓鼓的,还有一丝心惊胆战。
看来这吉祥奶奶是故意的,故意死在零点,她大概是对这些孩子们彻底失望了,所以才会落下如此狠毒的诅咒,诅咒全家暴毙。
“这些没心肝的,之前将吉祥当成累赘,她死了倒是知道怕了。”云安外婆道,“他们请了道士,晚上出殡是以阴气压制吉祥,他们说是什么以毒攻毒,我也不懂这些。”
云安外婆垂泪,“人都死了,这些都是虚的了。”
此刻云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外婆,笨嘴拙舌的劝了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奶奶,吉祥奶奶喜欢旗袍吗?”
老人点了点头,叹气道:“吉祥以前是地主家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的,后来落了难,嫁到了我们村,她给我看过她衣柜里有一件旗袍,大红色的却一点都不土,金闪闪的漂亮得很,这是她从那个家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她死的时候她的儿女们连件寿衣都没给她准备,就草草裹了件衣服装进了棺材里。我看不下去,就偷偷的把那件旗袍从她的衣柜里拿出来塞到了她的身子下面。”
“希望她能穿着这件旗袍漂漂亮亮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会的,外婆。”云安他见到了,吉祥奶奶穿那件旗袍的确很好看,只是……
“算了不说这些了,晚上出殡又如何,还有头七呢,就让这群没心肝害怕的过完这一辈子吧。”云安外婆道。
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云安扶着外婆去房间睡下了,他自己冲了个澡便回了房间。
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云安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房间里的床单被套这些都换过了,干干净净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云安满足的蹭了蹭,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夜半,乌云蔽月,窗外树影摇晃,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震惊了小区里的许多人,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的怒吼声和破口大骂声。
云安也被这番动静闹醒了,像是意识到了不对,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灯,全明的环境让他安心了些,他揉了揉眼睛,下了床,正巧外婆也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