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张五郎做的虽然是小本生意,但从来东西不掺假,红绿豆都炖煮得极沙糯,里面添的也是他们自家酿的土蜂蜜。
有过这样“不打不相识”的经历,云秋还一直挺喜欢这家蜜煎铺的,偶尔还会偷偷遣点心来这儿买上许多雕花梅球带在身边吃。
因此,张五郎认不出云秋,却和点心相熟。
“张老板,这位就是我家公子,”点心介绍,“他可喜欢您家这些蜜煎果子豆儿饮了。”
云秋嗯嗯点头,眼睛亮亮地夸了张五郎一番。
张五郎当年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现在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会被云秋这样几句夸臊得脸红,给他们迎进店铺后,还多送了两只金橘元子。
喝过甜甜热热的豆儿饮,妇人的情绪也渐缓和下来。她这辈子见过不少人,也大抵能分辨对方接近自己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
眼前的小公子目光清澈,笑起来唇瓣有个漂亮的小酒窝,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
想到善济堂的尤大夫,妇人决心相信云秋,她放下豆儿饮,双手抱拳向云秋一拱手:“山红叶。”
云秋眨眼,歪歪脑袋没听懂。
妇人终于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她松开抱在一起的双拳,正色道:“我姓山、名红叶,夫家姓毕,真定府魏城人士。”
魏城?
那不是真定府的府城所在?
云秋心底冒出个问号:那这位毕夫人怎会出现在兴庆府的文期酒会上?
不过他也不好问出口,只能佯作不知地点点头拱手,“毕夫人,我是云秋,云钱庄的老板。”
山红叶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人也泰然多了,左右这会儿临近饭点儿,蜜煎铺里没什么人,她也就给云秋简单讲了讲自己的事:
她丈夫叫毕焘,是魏城的一个盐商,做的是将兴庆府岩盐收集、蒸卤后贩售到真定府的营生。
毕焘是家中独子,家在魏城下慈水乡,通过头里几辈人的努力积累了良田三十余亩,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户。
后来毕焘经商贩盐,他们家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一家大财主,房子也从乡下搬迁到了魏城中。
毕焘的性子与山红叶完全相反,也或者说,在山红叶眼里她的丈夫是个性子柔、脾气好的“糯先生”,从不大声说话、也不和人急眼。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山红叶指了指自己,“我之前是个镖师。”
这云秋还真没想过,他不大不小地啊了一声。
不过也难怪,毕夫人看着是比寻常妇人魁梧,而且在兴庆府时,她都是一个人就推动了板车和上面的大酒缸。
“我爹就独我一个闺女,娘生下我后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后来爹要大江南北地跟着镖局跑镖,也就干脆带着我在身边。”
“您别看我现在这样,从前刀枪剑戟我都能耍,遇着焘哥,也是在我独自押镖的路上,他被山贼追着撞到了我的队伍里,所以我就顺势救了他。”
云秋笑了笑,这倒是个“美救英雄”的故事。
后来毕焘为了感谢山红叶的救命之恩,也就常常到他们镖局拜访、邀请众位镖师吃饭,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也偶尔会结伴行商、走镖。
只可惜两人成婚后就过了五六年安生日子,孩子出生后没一年,毕焘就染上了痨病,强撑了半年就过世了。
山红叶是镖师之女,从未经历过大家族那种口蜜腹剑的明争暗斗,遇到不平之事她也多是用武力解决,反而被毕家那些亲戚摆了一道。
最终只能带着孩子搬出了大宅,继续走镖度日。
“做镖师不应该很有钱……”云秋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又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山红叶哈哈笑了两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低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道:“是因为这个吧?”
云秋抓了两下鼻子,红着脸闷闷点头。
“后来我受过伤,”山红叶比划了一下,“后腰这里还有腿,其实都不太能用力,骑不了马也走不远路,所以就不能再当镖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