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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焱其实不是非常理解见家长的意思,但——他知道那个来长留提亲的人也要拜见亲族中的长辈,所以他才向寂戎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
而存影中的那一双人影,他们的目光柔和坚定,看向任何一个到来的人。
那是幺幺的,父母。
或许是在他们的脸上能看到和幺幺相似的眼弧和唇角,所以重焱生平第一次,对“长辈”感受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亲切。
除此之外,凶兽还感受到了一丝局促。
他不会说什么海誓山盟,也难以表达衷心,他只能看着那两人,默默地站在幺幺的身后,像是一座沉稳强大的永恒靠山。
那个提亲的人见到了她的哥哥。
而重焱见到了她的父母。
这个认知,让凶兽焦躁不安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点踏实感。
他垂眸看着幺幺湿漉漉的眼睫,小心翼翼地想。
是他的。就是他的。
幺幺觉得,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注定——
落在手中的司命年轮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光,像是遥远而无声的安抚。
那年□□像是一块温润玉质,握在手里还是暖融的。上边雕刻着圈圈层层的树纹年轮,隐隐组成一种排列奇特的符号。那年轮数不清到底代表了多少年,仿佛有几万年的沧海桑田。
几万年?会有三万年吗?
幺幺的小手捧着那只年轮,好像越过时间的长河,真的触到了爸爸妈妈的温度。
幺幺同他们相伴的时间很长,因为他们总是花很多很多时间在病房里陪着她。可他们相伴的时间又太短,她只活了短短十七年就离开了那张小床。
但现在,她忽然发现他们的爱,变得比想象更加绵长。
幺幺抽抽鼻尖,心口暖融又充盈。
这么一想,在这里的寂幺幺身负特殊血脉,而后世的幺幺却身患罕见的血液绝症,似乎是有某种关联的。所以她才能冥冥之中连接上这个世界,并且真的来到这里。
而这一切的契机,竟然是她在手机上看中了那只孤苦伶仃的小魔头。
所以这一刻,也是他陪她一起,走进这扇门。
幺幺仰着头看见爸爸妈妈的脸,心头有千言万语,但是一时都没有说出来。好像一个小朋友忽然之间长大了不少。
爸爸妈妈留下的东西到底是用作什么呢?
幺幺的心口隐隐有种感觉,这或许和她的特殊血脉相关。
爸爸妈妈给女儿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是为了“保护”。只可惜原本的寂幺幺只是那个剧情主线中的角色,被迫承载着剧情的结局,在离开长留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但是因为意外,她却从未来来到了这里,回到长留得到了父母留下的东西。
按照剧情,在神魔被屠戮,男主飞升成神之后,灵洲也会陷入枯竭崩塌,来让他和女主回来当救世主。而爸爸妈妈留下的东西,是让她避免这种未来?还是让她能够自保呢?
“重焱,”幺幺握着司命年轮,小声地对他说,“我好想问问他们,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呀。”
如果和她的血相关,她的血……除了驱逐魔邪,治愈人神。还能,做什么?
重焱对上小朋友略微迷茫的视线。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隐隐震动。
烙进躯体中的上古血禁,随着她掌心光芒闪动,似乎也在嗡鸣震颤。
重焱抬手,按了按心口。
上古神魔见识过几万年世间所有的禁术和符篆,所以他低下头,看着她掌心的年□□。
“…时间。”他轻声说。
幺幺仰头迷茫地看着他。
重焱的瞳孔干净清晰:“不在两端,而成回环。相遇…再重逢。”
比起利用她的能力解开他的血禁。
重焱此刻更希望能让她开心一点。
幺幺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然后一双鹿眼忽然睁大。
司命年轮,年轮上代表的时间,是一圈圈的环纹。
——如果爸爸妈妈不是未来的爸爸妈妈,而就是这里的爹娘穿过时间去见到她的呢?
世间万物无穷无尽,时间如流水不舍昼夜。
可如果他们的“时间”不是一条线,而被篆刻成了一个圆圈——那是不是在以后的节点,他们还有可能再见?
会吗!
重焱安静地看着她。
祠堂中只有静谧时光的味道,湮没在尘埃中的眼睛祥和地看着他们。
幺幺的鹿眼亮晶晶,下意识地抱住了小魔头,“——重焱!”
重焱的心口被她撞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圈住他。
时间——在东海之极,重焱就看见过夺取海底时间的禁术。时间的符咒对上古神魔而言,是无休止的围困,不得解脱的封禁,是给所有幽暗恶诅划定无解的期限,是恶意。
但此时她却抱着他,在他的心口蹭了又蹭,说:“认识你真好啊!”
她在今天忽然明白,来到这里绝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中的一种定数。她在这里一定有她必须要完成的事,她和重焱之间也有独属于他们的轨道——
“重焱重焱重焱!”她的脑袋乱蹭蹭。
重焱的手臂揽在她身后,闻见她身上暖意融融的甜香,团团地包裹住他,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
于是凶兽悄悄看了眼远处存影中的两位父母,低下头,悄悄蹭了蹭她的脸颊。
在“家长”面前抱抱过了。
那就更是他的。
“…嗯。”凶兽点点头,把她抱得更加紧。
你才是。让时间,有意义。
…
“澜少主,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了,但你也知道,我爹娘走得早,我只有幺幺这一个妹妹,是长留剑宗的心疙瘩……”
议事堂上,寂戎抱着剑,对澜丛述道:“当然,我看你是非常不错的——但是这门亲事最终还要看幺幺自己的意思。”
大黑蛇占了四个凳子的尊贵蛇尾甩了甩,“就是就是。”
小珍珠的亲事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
澜丛述擦擦汗,“那是、那是!”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至少澜家对于长留的诚意他已经竭力展现。寂戎与诸位长老其实也心知肚明——四方灵洲的局势在这一刻开始了微妙的转动。
长留剑宗有不少弟子都扒在议事堂外暗中观察。
有人因为二小姐被提亲而心碎,也有人听完觉得十分欣赏。
“其实我觉得澜少主真的不错了。”
“澜家在这种时候来长留,是我我都感动了!”
“是啊,君都都已经在修建神降诛魔台了,不知道会请出怎样的神兵……”
“虽然上古神魔看起来人还挺好的,但如果整个灵洲都要他死,也不能拖累我们长留啊——诶你拽我干什么?”
银白色长发的男人出现在甬道尽头,面容若九天神祇。
鹅黄衣裙的小姑娘在他身旁蹦跶着走来,姿态格外亲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个过于冰冷强大,一个看起来柔软娇弱,但他们一起走过来的时候……竟有种莫名的般配。
幺幺也听见了弟子们的话,她没有要怪他们的意思,因为他们都是担心长留才会如此,就像她也会为了长留剑宗的未来而努力。
只不过她站得离重焱更近了一些,紧紧挨着他。
议事堂中,澜丛述正谨慎地道:“那不知可否让我见一见幺幺姑娘?我也好……”
联络感情的意识还没表达出来,幺幺人已经穿过门走了进来。
“哥哥!——”
幺幺刚刚有了爸爸妈妈的消息,现在心情十分活泼,蹦跶着就进来了。
她大概是唯一不知道刚才在场都说了什么的人。
而她旁边的某只凶兽听得一清二楚。
澜丛述闻声连忙转过头去,却先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琥珀色瞳孔,处于生物本能地从心头升起一股畏惧感。
这是……这是那位……
然而那双瞳孔只是冷漠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漠然地转开了。
甚至还,带着某种……骄矜?
澜丛述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自己和寂少宗主苦苦表忠心的时候,某只凶兽已经提前见过了幺幺的父母。
大黑蛇看见重焱走进来,给了他一个战友一般坚定的眼神——虽然我看你不是很顺眼,但是比起我的子子孙孙娶走小珍珠,那还是你这个白毛更厉害一点!
重焱面无表情。
蛇蛇进行了一番心理大作战,最后起身游弋到重焱身边,悄悄说:“虽然你面瘫,四舍五入跟哑巴也差不多,现在还没有脊梁骨,也不像我貌美如花——”
重焱指尖冒出骨刺。
“但你确实还不错——”蛇蛇下意识捂住自己蛇丹,“我刚才可是没有帮澜家人说好话的!”
重焱:“哦。”
整个议事堂里,因为幺幺和重焱同时出现,场面变得有点尴尬。
毕竟——谁能在上古神魔在场的时候议事啊?!这压迫感就已经要让人窒息了!
这下,擦汗的不止澜丛述一个人了。
整个议事堂里的人都开始擦汗。
重焱只是安静地待在幺幺身旁,半晌后忽然微微抬眼。
——打破僵局的东西,出现了。
新的传影玉无声降落在四方灵洲的各处,正对君都建好的神降诛魔台。
那“灵洲神女”,要请神兵灭神魔了!
众人神情一凛。
…
苏衣灵为这一刻准备了太多!
她身上的衣服是君都最昂贵的料子,头上的珠饰是无比奢华的大师手作,她带着高贵的笑容出现在传影玉中的画面时,君都百姓直接发出了欢呼声。
“神女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