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人穿的，也许他能从衣服上的细节推测出穿它的人有什么特征。
原野赶紧跟上，装作和叶云帆一起检查的模样，他站在男人身侧后面一点，眼神时不时往上瞟一下，浑身的细胞都跟着紧张，生怕叶云帆不经意抬头看一
眼。
“嗯，衬衣，皮夹克......看大小风格，应该是个男人的衣服。”
叶云帆检查得很认真，因为他的确抱着找线索的目的。他以为这个收藏室是秦长生的，而秦长生又疑似发现了神。
所以对方留下的每一样东西对叶云帆而言都很重要。更别提这个秘密储藏室，藏得这么深一看就不简单。
“夹克的袖口有一些磨损，看来以前是经常穿的。”
叶云帆仔仔细细检查着，他一边检查一边把自己的发现和分析说给原野听，
“不过倒是保存得极好，看来收藏者应该很爱惜这些东西。”
“.......”
原野沉默着站在旁边，表情僵硬。
他偶尔嗯嗯两声表示回应，也表示自己在听，但是除此之外，原野就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就这样看着叶云帆一样一样地，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收藏品和痴汉行径的证据。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的死刑宣判。
这种感觉就好像罪犯潜伏在警察的身边，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发现查出自己的犯罪证据，最终把自己这个犯罪者揪出来审判处决。
叶云帆并没有察觉原野此刻的过分沉默。
因为当初他在供给站认识原野的时候，就将对方寡言少语，冷淡内敛的形象深深印在了心中。
即便昨天原野的表现有些过分热情和奇怪，他也只当是对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份才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毕竟刚确认关系就发现对方有个白月光前任，自己疑似成了替身，而且对方跟白月光还有可能有一段生死之恋的过去，搁谁都很难接受。
叶云帆很理解，他觉得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问题。于是心里对原野的印象依旧是那个冷酷淡漠的首席大人，完全没想过对方会做出什么痴汉行为。
而现在对方此刻的沉默，也没让叶云帆觉得异常。
因为原野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是个外冷内热，不善表达，但心地善良温柔的弟弟。
于是叶云帆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就充当了主动挑起话题，活跃气氛的那个角色。
这时候，原野整个人都要疯了，他要被这种即将被处刑，但是刀口迟迟不落的气氛逼疯了。
原野一边听叶云帆说话，一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可以，他真的很想立刻拽着叶云帆离开这里。
说到离开这里，原野忽然想起之前还是他主动弄破了地板，带着人进来的......
救命！！！
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首席大人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做出来的。
而且这石头砸得着实好痛。
就在这时，原野忽然听见叶云帆说：
“裤子挺长的，看来对方应该很高。”
少年异色的眼瞳睁大，呆呆看着叶云帆还把那条裤子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唔
，看起来应该跟我差不多高。”
“........！！！”
首席大人心脏停跳了一秒，没忍住捂住了脸。因为他现在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叶云帆终于察觉到了原野的异样，他回头，看着浑身僵硬的原野，关切询问，
“怎么了？不舒服？”
“没......呃，好像有点。”
原野原本想拒绝，但立刻就改了口，他捂住肺部，做出呼吸略略困难的模样，
“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点闷。”
“闷？”
叶云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哦对，这里是地下室，没有窗户和通风口，密闭的空间的确容易闷。”
说着，他伸手去按了按原野的胸肺区域，关心询问，
“是不是里面的伤还没好？”
这种关心不带任何其他意思的抚摸也让原野觉得浑身发软，他握住对方的手腕，很自然靠过去，看起来似乎是更方便叶云帆检查。
“有可能。”
“那你先出去透透气，待一会儿？”
叶云帆不是医生，他也没办法仅凭摸两下就断定原野是否是肺部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暂时找个缓解的办法，
“我再检查检查，等会儿就出来。”
还要检查？！
原野身形一僵，他很快收敛了脸上不适的表情，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陪你一起吧。”
“......好。”
叶云帆逐渐察觉到了原野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他想了想，找不到具体的异样，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面来。
原野也就只能继续跟着他，胆战心惊地挖自己的证据。
“叶云帆，你喜不喜欢拍照？”
“拍照？”
“呃，对。”
原野很迅速找了个借口。
“因为办身份证明需要拍照。”
“哦，那个没问题。”
叶云帆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但还是认真回答，
“不过我不太喜欢拍照。”
不喜欢？！
这个回答让原野浑身一僵，他追问，
“为什么？”
叶云帆想了想，轻轻摇头：
“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不适应镜头。”
“哦，这样......”
完蛋！
原野表情冷静，但内心已经越来越慌了，他下意识瞟了几眼上面的照片，发现很多视角都像是偷拍的。
偷拍！！！
这要是被小叶哥哥发现了，还得了？！
首席大人无意识吞咽了一下，飞速转动脑筋，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粉色的手绳......”
叶云帆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好像中间有一股是用头发编的.
.....长发，粉色的长发？”
叶云帆忽地一愣，下意识看向原野，其实这个眼神只是询问，但落到原野的眼中更像是质问。
首席大人浑身僵硬，干巴巴回答，
“是真头发吗？或许......是假的呢？”
“？”
叶云帆皱起眉，又仔细看了看，确认道：
“不像是假的。”
粉色的长发，这个指向性太明显了。
但印象中叶云帆没留过长发，所以他也不太确定这头发就是自己的。
可万一就是他的呢？
假定是他的，叶云帆下意识迅速地将屋子里的东西跟自己联系到了一起。
跟他身型差不多的衣物，他喜欢的罐罐，还有——
叶云帆迅速打开了第二面玻璃柜，看见了里面的贝壳，深海珍珠，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最关键的是，他看见了一把木质的长刀，差不多和原野那把一比一的还原，甚至还有一个木头做的手工小房子。
只是质感很粗糙，没有原野做的那个更精细。
“......？？？”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叶云帆忽然意识到这个秘密储藏室内的东西似乎都跟他自己相关。
那些衣服的主人不是和他身形很像，而是有可能他就是那些衣服的主人！
叶云帆脑子嗡了一下。
他完全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秦长生居住的地方有个秘密地下储藏室，而里面的东西全是和他相关的。
不，是和他，以及原野相关。
可这些东西看起来的时间都相当久远，至少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东西。
“这些......？”
叶云帆忽然回头看向原野，后者沉默着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太敢看他。
“原野，你知道？你之前就发现了？”
“......猜到了一点。”
首席大人声音不是很大，但听起来很心虚。
叶云帆忽地哑然。
因为如果这些是他很多年前的东西，而如果那个时候有人会珍藏这些没有用的杂物，那么只可能会是一个人。
那个传闻中为了深海女妖而殉情的暴君。
准确地说，是为了他。
“......”
叶云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完全都不记得对方。可对方却珍藏了这么多与他相关的东西，可见感情深厚。
“原野，我......”
现在这种情况，不就是被现任撞破了跟前任的过去嘛！
太尴尬了！
这也太尴尬了！
于是现在叶云帆也不太敢看原野，他下意识抬头，想要转移视线。
而抬头的下一秒，他的世界观就被震碎了。
“等等！别——！”
原野迅速再次捧住了
他的脸()，让叶云帆不得不低头。
别看......别看。
虽然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也藏不住什么了，但原野还是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那是......”
叶云帆的声音有点发飘，他脑子现在一片空白。
因为虽然原野的动作很快，但是他还是看见了天花板的模样。
——照片。
整个天花板全是他的照片，密密麻麻的，粗粗一眼也有近百张。
“那是我的照片？”
虽然叶云帆已经看见了，但是他还有些不确定。
“......”
原野浑身僵硬，但最终他还是慢慢松开了手，转而去抱住叶云帆，把脸埋入他的胸口，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道，
“对，都是你。”
——全部都是你。
叶云帆愣愣抬头，去看那些照片。
的确全部都是他。
各种各样的他。
而玻璃柜里的衣服也都穿在他身上，满墙的罐子，他也都睡过。
叶云帆二十八年来拍的照片屈指可数，因为他不适应镜头，只有各个阶段的毕业照和证件照。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可这里的照片，足足上百张。
照片里面的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不适应镜头的模样，反而笑得很开心。仿佛他面对的不是镜头，而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叶云帆心脏收紧，然后开始加速，快到发疯。
他隐隐猜到了拍摄者是谁。
除了传闻中为他殉情的那个暴君之外，叶云帆想不到别人。
这里......
这里是暴君的秘密收藏室。
或许，也曾经是对方怀念他的地方。
除了那些正常的照片，还有很多裸露身体的特写。那种朦胧诱.惑的特写，带着一种窥探和情.欲的意味，只有恋人的视角才能拍出来。
叶云帆觉得自己的体温正在急剧上升，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飞速奔涌。
他一张张看过去，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某一张。
因为照片里面的主人公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没有脸，只有上半边后背，即便周围的光线很阴暗，照片里的脊背皮肤依旧极白，在晦暗的光线而泛出一种白玉的质感。可表面却被黏液肆意涂抹，黏稠而潮湿。
冷白的皮肤上纵横着一些微粉的爱心印记，非常明显，上方隐约还能看见有一条触手横亘在后颈处。
粉色的触手，爱心形的吸盘，叶云帆忽然意识到了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是谁。
——是他。
是他自己。
但最终，叶云帆的视线焦点定格在了那人右侧的肩胛骨，因为那里有一颗很熟悉的小痣。
和原野身上一模一样的小痣，位置分毫不差。
叶云帆当即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他在逐渐回神，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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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可以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
但不可能有长相相似，身体细节还一模一样的人。
“原野你.....你是不是.....？”
叶云帆的嗓音有点哑，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说什么。
“嗯，是一个人。”
后者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没具体说谁和谁是一个人，但这个肯定对于心中已经有猜测的叶云帆而言已经足够了。
......今天的冲击着实太大了。
叶云帆先是发现自己有个暴君前任，好不容易把现任弟弟哄好，结果就带着现任撞破了前任疯狂怀念自己的秘密基地......
现在好了。
前任和现任是一个人。
这混乱的关系要是放狗血电视剧里，能讲八十集，结果叶云帆在短短二个小时内，就全部经历了一遍。
而两二个小时前，他的现任男朋友还疯狂诋毁前任来着，在他面前说尽了各种坏话。
叶云帆现在想想都替原野尴尬。
更别提，他们又一起撞破了暴君、也是原野的秘密。
叶云帆忍不住去回忆猜测，刚才他一件件检查东西找线索的时候，简直就相当于在扒原野的马甲，还不是简单的马甲，更像是遮羞布的那种马甲。
那个时候，原野在想什么呢？
“.......”
真尴尬啊。
原野现在肯定尴尬坏了。
叶云帆是那种非常会替别人尴尬的人，他的换位思考能力很强，也经常会代入别人共情。
小时候他看还珠格格时，到小燕子的发疯剧情，他要么捂脸不听，或者调频等到尴尬丢脸的剧情过去再转回来看。
所以现在，小叶哥哥代入一下原野，就觉得自己都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像是响应他此刻的心中所想，首席大人把脸死死埋在他的胸口，根本不敢抬头。
“没事。”
小叶哥哥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我现在忽然觉得暴君也许人不错，应该确实挺喜欢我的。”
原野：“.........别说了。”
痴汉带着正主亲自端了自己的快乐屋。
想想都觉得窒息了。
但叶云帆似乎从刚才那种尴尬的处境中缓过来了，他没有了前任和现任的烦恼，现在非常轻松，甚至有心情点评点评暴君的收藏：
“你看看，这么多东西都存得好好的，而且暴君大人拍照的技术似乎很厉害啊。啧，角度拿捏得真是精准。”
“........”
原野胸膛起伏，似乎在努力忍耐。
最终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叶云帆的嘴巴，耳根烧红，
“我不记得了，也许就是......随便
()存一下的。”
“唔......”
叶云帆眉眼弯了弯，没挣脱他的手，只是闷闷低笑。但片刻后，他就收了声，抬手握住原野的腕骨，拿下来。
叶云帆忽然伸手去抱住他，搂进怀里，
“对不起。”
确认身份的这一刻，叶云帆忽然想起了他听到过的，很多人对暴君的描述。
胡长川说，深海女妖消失后，他就为她殉情了。
闻斯年说，他去了一趟无尽之海，回来后就疯了，接着，就死在了玫瑰原野。
叶云帆不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曾经作为领袖的原野是为他变成了暴君，也是为他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