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老先虽是太学夫子,但因学识渊博受人敬重,在朝中也结识了些好友。
苏绾上门的时候,裘老先生正在院中打太极。
小厮禀报苏绾上门拜访,他诧异了瞬:“陆夫人?”
半天才想起来是自己徒弟陆安荀的新婚妻子,也怪不得他想不起来,主要是他平日鲜少见女客。
“把人请进来。”他缓缓停下,走到盆架旁简单洗漱后径直去了正堂。
正堂里,苏绾早已坐在那等着了。见裘老先生进来,她起身行了一礼。
“老先生,晚辈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裘老先生没说话,故作严肃打量了苏绾两眼,然后坐向上首。
沉吟片刻,苏绾道:“晚辈此次上门拜访,其实有件事想请老先生帮忙。”
“你这小娘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上来就让我帮忙。”裘老先生道。
他这话虽说得不甚温和,可表情却带着几分打量和兴致。
“那你说说看,要我帮什么忙?”
“呃......”苏绾试探问:“不知老先生可听说了抚州的情况。”
“抚州?”裘老先生睁大眼睛,茫然得很:“抚州什么情况啊?我宅家甚久一点也不知啊。”
“......”
您老能装像点么!
苏绾此前从陆安荀口中听过这裘老先生是个老顽童,偶尔会不正经,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她索性也顺着他装下去:“老先生不知无碍,晚辈且说给老先生听。”
接下来她一口气道:“抚州水患严重朝廷派人送粮结果粮食到了没多久就被暴民哄抢了我听说朝廷储备粮没有了对此事束手无策但却不能让百姓饿死吧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但由于我一介女流恐怕没人听便来寻德高望重的裘老先生帮忙。”
裘老先生嘴角抽抽:“居然小娘子夸我德高望重,那我也不得不帮忙了,你适才说什么来着?”
“......”
见她吃瘪,裘老先生绷不住大笑。
他摸了把胡须道:“小娘子这性子果真跟陆安荀般配,难怪那么多人陆安荀偏偏相中你。”
苏绾呵呵,您老人家误会了,当初是我先下手的。
裘老先生笑完后,正色起来:“你说抚州筹粮的事有法子,不知是何法子。”
总算说到正事,苏绾松口气。
她道:“朝廷筹粮之难,难在粮无储备,且其抚州情况紧急远水救不了近火。”
裘老先生点头:“你说得对。”
苏绾继续道:“抚州官府无粮,但抚州的商户有粮啊,不一定得调官府的。”
“嘶——小娘子这说法有意思,再细细讲讲。”
苏绾:“本朝商业繁荣,是以大多数钱财掌握在商人手中,米粮也是如此,民间有许多私人粮仓。既然朝廷没粮了,那不妨向民间借。”
“怎么借?”裘老先生原先坐
直的身子微微前倾,兴致盎然地问。
怎么借?那就要说到“公募”之法了。
苏绾说:“朝廷向民间粮商公募钱粮,也就是今年先借,次年以一定的利还就是。”
裘老先生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利钱怎么算?”
“可按钱庄利钱算。”
“你说得轻巧,”裘老先生道:“眼下人人都知道抚州缺粮,若我是抚州粮商,坐地起价必能暴富,何必贪图那点利钱借粮给朝廷?”
苏绾也正色道:“所以得要官府出面了,先定下规矩,所有坐地起价者一律重罚。二,若是借粮给朝廷,除了享受利钱还能得其他机会。”
“什么机会?”
“招商的机会。”苏绾说:“抚州水患严重,接下来必定要恢复民生,尤其是商市。接下来肯定有许多商人嗅到商机陆续赶往抚州发国难财。”
裘老先生从她口中直言不讳地听说“国难财”,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
“你这小娘子性子倒也爽快。”
苏绾继续说:“他们若想在抚州做买卖就得有资格,资格从何而来?那就以招商来办。有钱借钱,有粮借粮,多借多得。”
“好个多借多得,这倒不失为个好法子!”裘老先生点头:“津阳县招商的事我听说了,据说这法子还是你告诉陆安荀的?”
苏绾故作谦虚:“也就碰巧出了个主意而已。”
长得好看又聪明,还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裘老先生赞赏地看苏绾,一副看自家徒儿捡到宝的稀罕目光。
然后问:“你想让老夫将你这法子引荐给朝廷?”
苏绾点头:“正是如此,晚辈无官无职且人微言轻,只有像裘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
“小娘子拍马屁的功夫居然跟陆安荀不相上下。”裘老先生摆手止住她:“你说你自己人微言轻无官无职倒是不假,但我看你这本事却一点也不比朝廷中人差,无须妄自菲薄。再说,看你也不像谦逊的人呐。”
“......”
他道:“既是你的主意,那便由你去说。”
“我去?”
“对,你去。”
.
事不宜迟,当天裘老先生将苏绾引荐给了在朝中的好友卢大人,卢大人正是这次负责抚州救灾的官员之一,他听了苏绾的主意后,当即双眸发亮。
“苏姑娘实在高才,这法子好得很哇!”
裘老先生在一旁咳嗽,提醒:“什么苏姑娘,这是我徒儿的娘子,陆夫人。”
“......”
“谁的夫人不重要,现在是我卢某的客人。”卢大人对苏绾道:“苏......陆夫人且在稍坐片刻,我派人去请户部的人过来,届时个中细节还请陆夫人不吝赐教。”
苏绾看了看天色,问:“大概多久?”
卢大人也看了看天色,一拍脑袋:“哦,快到午膳之时了,不妨事,官署有
午膳,我这就去喊人送来。”
说完,像是怕苏绾跑了似的,卢大人一溜烟儿出门去唤人:“快送午膳过来.....”
想了想,又吩咐了句:“去对面长兴酒楼打包一份烧鸭,快去!”
苏绾坐在议事厅内,与裘老先生对视了眼,有点懵。
裘老先生道:“抚州之事现为朝廷心头之患,这些人可是顶着摘乌纱帽的压力办差啊。”
言下之意便是,抚州的事解决不了或是解决不好,吏部包括户部的这些人恐怕乌纱帽不保。
如今苏绾来送法子,这不跟菩萨降临一样么?自然是要殷勤接待。
苏绾眨眨眼,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