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人不多,明扬迈出一步,下一步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以前最熟悉的流程现在变得陌生,他茫然地看着拿着球杆的人,听着球碰到球台上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好像回不到这样的生活,可是离开这扇门,他又应该属于哪种生活呢?
“不好意思让一下。”一个女声在背后出现,明扬赶紧让路,两人擦肩而过时互相看了一眼,那女孩“哎”了一声,看着明扬的脸努力分辨,指着他说:“你是……明扬?”
明扬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自己的高中同班同学,认识,不熟。他记得这个女孩学习成绩很好,总是坐在班里的前排,跟一向吊车尾的自己隔着银河,只有在收小组作业的时候才能产生一些交集。
他没想过对方能认出来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那些片段。两个人寒暄了两句,明扬问:“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没课啊。”
“没课?”
“对啊。”她顺理成章地问明扬,“你在哪里上学?”
“我……我没有上学。”
她这才想起来当初明扬忽然某天就在学校里彻底消失了,班上的男同学们说明扬跟他们不一样了,以后会成为很牛逼的人。她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并不知道明扬这样一个万年差生还能做什么。在她的固定思维里,同龄人都是像她这样一板一眼地学习,努力考一个好大学就算是解脱了。
她没有想过还有“不上学”这样一个选择,所以当明扬支支吾吾地说出这句话时,她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说:“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扬看着眼前的女孩有点恍惚。他曾也想过那个问题,如果没有选择赛车这条路,他怕是浑浑噩噩的度过高三,大学估计是考不上的,不知道能不能去个专科之类的地方继续混着。也许连专科都上不了,那就真的要去搬砖了。
明扬突然问:“上大学好玩吗?”
女孩眨眨眼睛,笑着描述了一番。听上去跟高中不一样,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对,韩飞凌和司徒嘉树也在上大学,他们的大学生活要显得忙碌许多,韩飞凌和他抱怨过专业课老师的苛刻,而司徒嘉树经常背法条背到昏睡过去。
他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校园生活,那对于明扬来说太过遥远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工作吗?”两个人聊了几句拉近了一些距离,女孩这才敢问他这些问题。
“我啊……”明扬几乎要把“做赛车手”这个拉风的答案吐出来了,几个字在嘴边收住了,犹豫片刻,转而说道:“也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做,在外面混。”
“哦,这样呀。”女孩指指那边,“我来找我男朋友,要一起玩吗?”明扬摇头,和女孩道别之后离开了台球厅。
出来之后的街景没有什么变化,他进去时的那个问题也没有答案,既回不去过去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又在何处?
他甚至失去了吹牛逼的本事,实在是太操蛋了。
明扬在超市搜刮了一圈才买齐刘玉珍要的东西。回去晚了一点刘玉珍也没有问原因。傍晚,刘玉珍在厨房做饭,明扬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玩游戏,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刘玉珍。刘玉珍问他怎么了,他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才说偶然遇到了高中同学。
其实当下没认出来,女孩上了大学之后变化很大,学会了化妆,比上高中时好看了很多。
“怎么了?你上学的时候喜欢她吗?”刘玉珍也奇怪,这混账儿子什么糊涂事都做过,倒是没见和哪个女孩不清不楚。她这是第一次听明扬谈论一个异性,不免有些兴趣。
“不是。”明扬赶紧否定,“你说,我当初如果继续上学会是什么样的?”
“你上得下去学吗?能顺利读完高中我都要烧高香了。”
“哎呀我也没有那么混蛋吧?”明扬想否定自己的过去,对上刘玉珍那冷笑的表情,他只好讪讪地低下了头,“好吧好吧,是……是有点……”那是他和刘玉珍关系最恶劣的一段时间,几乎走进了死胡同,不可调解。
刘玉珍做好饭,明扬帮她端到外面的桌子上。两个人吃饭谈不上热闹,偶尔聊上一两句。刘玉珍问他怎么突然聊起了上学时候的事情,明扬猛扒了几口饭,吭哧吭哧地说:“没事。”
“你这次回来的状态跟之前都不一样。”
“没有吧?不都是比完赛回来吗?”明扬说,“哦不对,这次成绩不好,没有奖金。”
刘玉珍放下了碗:“我不是说这个。”
明扬继续吃饭,忙活得很。
“你以前总是嘴巴不停地讲比赛的事情,我听不懂,你还是要讲。在家里住个两三天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回去。”刘玉珍说,“这次什么都没有。”终究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再有多么不合的过往都会随着时间化解。刘玉珍在做母亲的修行上一路磕磕绊绊,直到站在手术室门口知道明扬命悬一线时,她才切身地感受到明扬是她生命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妈,你去过北京吗?”明扬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