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说:我要报仇。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仇恨确实能给他带了快乐,但尽头也是无端的痛与折磨。
他怕了,怕极了。
他疼得满地打滚,他不明白这一切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但心里为什么那么不痛快?他把这一切归咎于霍维的算计。
即使他潜意识知道这是另一个借口,却欣然相信。
可他弄不死霍维,不想弄死。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对霍维还是有感情的,可能那些有的没的的规训使然,或者是对家的渴望,要么是那畸形的父爱……这些复杂的情绪让他惧怕杀了霍维,害怕泯灭他与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厌恶这个人做的一切……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分裂成两半。
这种复杂的情绪对于格兰特也十分受用……他承认自己会被格兰特的温柔体贴吸引,但同样也会被他的恶意伤到。
他现在摸不清自己的心,想不到如何报复的手段。但是他总觉得,去了沙漠之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没接格兰特的话,这件事上无人帮他,只有他自己。
就在这迷迷糊糊的思考中路西菲尔睡着了,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扑朔迷离的梦,但具体的他已经记不清,但那种悲伤还弥留在他的心际。
路西菲尔以为自己没睡多久,但他看到窗外已经逼近正午的太阳,刺眼的白光晃了他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昏睡了有十个小时以上。不过这床垫实在是不舒服,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人锤过,酸痛的不行。他略一侧身,发现格兰特早已经不在,只留下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壁炉的火还在烧,但几近熄灭,旁侧有热水,甚至还有一罐肉汤。路西菲尔那手轻轻碰了碰,还是热乎的。
路西菲尔呷了一小口,实在是太咸,有些吃不太下。但昨日他就吃了一小盒仙人掌果和几口面包,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摄入些高能量的东西了。他强忍着咸味将其喝光,最后嘴里都有股苦味。
他在这家里找了根还算结实的木棍,杵着它就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了格兰特,他戴了顶帽子,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在烈日下被晒得有些发红。他握着行军铁锹,在铲车边的沙。
那些细细的沙如黄金一般被他抛至身后,金闪闪的。
似乎是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路西菲尔的身影,他一抬眼就看见他倚靠在门边,像等他归家的妻子。
格兰特一抹脸上的汗,神情柔软了些,就朝他走去。
“昨晚风太大,把车埋了一半,我得把那些沙清理干净我们才可以离开。”格兰特走至他的面前,有些痴痴地看着路西菲尔,“我给你热了早饭,你吃了吗?”
“吃过了。”路西菲尔错开与他对视的眼神,“今天就离开吗?”
“我们没有足够多的食物,而且幸亏昨晚没有沙尘暴,不然我们都会命丧于此。”格兰特耸了耸肩,从他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你在屋里等我吧,估计还要个半小时才能离开。”
他说罢转身又要朝车的那边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在门前的支柱旁拿起了一小盒子,递至路西菲尔的面前。
是一株生石花。
“我见你很喜欢,便去了昨天的地方给它移植到这个罐头盒里了,这样就可以带走了。”格兰特笑着看了他,“我见到它的时候,要死不活的,那个小花骨朵都折了,我就给它浇了点水,没想到那花苞有要绽开的意思。”
路西菲尔抿着唇沉默地接过他的花,这一株生石花实在是太丑了,那花骨朵歪了一半,有被碾过地痕迹,可是它依旧顽强的想要开花,似乎这么长时间只是在等这一刻。
沙漠里的植物总是顽强的,只需要一点点水,就会努力的活着,似乎没有什么能打败它们。
路西菲尔的眸色越来越沉,他盯着这朵花,似乎要被它那小小的花苞吸进去。
白色的花瓣破开苞衣,露出其中的一片,随后是两片。
他忽然发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捂住胸口,手指狠狠地抓握住门框,似乎要将自己嵌入门里。
他好难受,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