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不抽了,他把鞭子给庄矣。
庄予恩急了,他顾不上一路赶过来的提心吊胆和被无视的愤怒,一把抓住老男人的胳膊:“爸,我不是东西,你就抽我一下怎么行,你接着抽我,多抽一会,把我抽得皮开肉绽才能消气。”
陈子轻差点破功,没憋住的笑出声,他象征性地挣了挣,不出意料的反被抓得更紧。
少年人手劲重,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他垂下眼睛在心里打草稿,打好了就轻轻叹气:“予恩,当时我急着扶今休下楼梯,从十六楼下来没那么快,我到楼下人已经累瘫了,就没去看手机。”
【你没看,耳朵呢,听不到短信提示音和来电的声音?】
恰巧就在这时,庄矣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少爷,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您不是就在扶
周秘书下楼吗?”
陈子轻用余光瞟庄矣,你挺会啊,老庄,火上浇油的一把手。
庄予恩肺都要气炸了。
【有时间接管家的电话,没时间看儿子的短信,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陈子轻拿出帕子,擦了擦雪花飘在脸上带来的湿意,他像受伤快要死去的少年解释:“我接你矣叔电话是有要紧事,至于你的短信和电话,我想着等我这边安全了再回你,给你报平安让你别担心。”
庄予恩怒极反笑:“那你没想过我急疯了赶过来,会在路上出事?”
他口不择言:“爸,你是不是背着我生了一堆私生子,你让他们给你养老送终,有我没我都无所谓?”
陈子轻说:“只有你一个。”
“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庄予恩吼完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这话不准确。
哪个宿主不在乎自己的任务目标呢。
只不过宿主的在乎,不是目标想要的那种而已。
又不喜欢,怎么会给。
陈子轻面对砸过来的罪名,他露出失望头顶的表情,唇色都惨淡了几分,直接就是一耳光扇过去:“庄予恩,你有没有良心,我不在乎你,能在你害怕打雷的时候哄你睡觉,我不在乎你,能去学校看你篮球赛,我不在乎你,能看你元旦表演?”
庄予恩捂住被打偏的脸,细碎雪花落下来,他的眼帘颤了颤,一滴泪不易察觉地滑落,无人知晓。
【庄惘云打我,还是脸这种伤自尊的地方。】
【他凭什么,我爸都没打过我。】
【他打我了,可以两清了吗,就当我没骗过他耍过他,背地里的嘲讽羞辱都划掉,行的吧,我从头来过。】
【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庄惘云不能不给我机会。】
【我还是有用的,我能拿出父子决裂的戏份给他看,我还可以在他做上家主位置后,亲手奉上那些内鬼的名单作为投名状,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
陈子轻的手有点麻,他后退点靠着车子咳嗽:“你回你自己的车上去,别跟我一辆车,我不想看到你。”
接着就趁庄予恩晃神,将他拨到一边。
“庄矣,我们走我们的。”
陈子轻正要回到车里,一只瘦长的手从后面伸到前面,强制性地对他锁喉,他那一□□会到了窒息感。
“什么叫你们走你们的,爸,你把我丢下算什么事!”
庄予恩不由分说地把他扳过来,弯下腰背对他埋肩:“爸,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你下次别这样了,我都吓哭了。”
撒娇这活只有0次和无数次,一旦开了个头就没了回头路,他撒得毫不生硬别扭。
“不信你摸我眼睛,现在还湿着,你摸。”庄予恩一半祈求一半强迫,“爸,你摸啊。”
陈子轻被他缠得没办法,敷衍地摸了摸,确实是湿的。
“宝贝,对不起。”陈子轻寻思时候差不多了,就吹吹少年人烧在心口的那把火,“爸爸不该打你。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我比你更不好受。”
噗呲
火霎时就灭了。
“是我自找的,我乱说,不打不行,该打。”庄予恩周身气息明显从暴雨天转晴,他嗅着身边人脖颈里的味道,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檀香,尤其是这人身上的。
【我迷上老人味了。】
【我完了。】
【我现在做梦都想换回真正的姓,不再做庄惘云的假儿子。】
【爸,我可能真的……我注定是要让你失望,功亏一篑,白忙活一场。】
陈子轻听着庄予恩的心里话,嘴角都要翘起来,他艰难地往下压,拍拍少年已然宽阔的肩背:“予恩,这是马路上,不适合多聊,你是回老宅,还是要去哪?”
庄予恩沉默了下来,他原计划是只和庄惘云通过手机联系,不面对面,就按这个方案躲人,等放寒假了再说。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提前找过来了。
既然计划有变,那就说明是天意,天意不可逆。
“你去哪,我就去哪。”庄予恩体会着挥之不去的心悸,他在来的路上怕死了,恨不得长翅膀飞到这人面前,“我要跟着爸爸。”
陈子轻推了推蹭他脖子的脑袋:“那你回你的车上。”
庄予恩直起身,带着巴掌印的脸上布满怒容,显得滑稽:“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辆车?”
陈子轻说:“因为我还在生气。”
庄予恩一愣。
【我没听错吧,庄惘云生什么气,要气的不是我?】
“我气你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贸然拦车。”陈子轻不容拒绝地说,“到车上去。”
“你现在听话,我就只气从这儿到秋水湖的一段路,可要是你不听话,那我……”
话没说完,少年的身影就从他视野里晃过。
庄予恩快速上车,黑色脑袋探出车窗,他咬着牙嘶喊:“爸,你说到做到,别骗我——”
陈子轻摆手示意他把车窗关好,傻孩子,我骗你怎么啦,我就骗你,是你不做人在先呢。
.
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秋水湖”的方向驶去。
陈子轻回到暖和的车里,他就着庄矣倒好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暖暖胃,整个人舒展开来,眼前浮现出周今休变形的左手,短暂地走了会神,都怪严隙当时非要给他发那个视频,如果他不是看过周今休受伤没包扎的手,他就不至于时不时地回想那个画面,呼吸都不顺了。
不由自主的在意,不希望那只手的骨骼没办法恢复如初。
周今休是左撇子,右手还残疾了。
尽管我要他对我下跪,哭着求我原谅他的欺骗,却不影响我记挂他的伤势。
这是我第几个任务了啊,第八个了,八个……这么多了……出现什么无端吸引他,
给他带来反应让我感到熟悉的东西也正常……
在他的印象里,服务器好像出现过什么bgu和漏洞,具体记不起来了,一个任务相当于一辈子,他已经过完了七辈子,太久了,他就觉得,数据哪能完全清理干净呢。
算了,不纠结了,走着吧,是小桥还是大道,只有走了才知道。
陈子轻前一刻这么安慰自己,下一刻就抿嘴看雾蒙蒙的车窗,脑子转动着梳理思绪,他来这个世界三个月出头,完成了小锦囊的任务拿到奖励。
日常有在做,至于支线一跟支线二,他最初的方案是把嫌疑人钓到鱼塘里,让他们坦白从宽,主动对他说出一切,这样就不用他大费周章的收集蛛丝马迹。
因为他这个老总没人可用,他身边的亲信都是叛徒,用谁啊,怎么查吗,到手的资料都不确定真假,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还把自己的处境搞浑浊。
陈子轻想着,他不打算改变方案,还是只做钓鱼业务。
今晚他通过小任务得知周今休有三重身份,第三重还没解开,但他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暂时没去管。
因为大概率关系不到他的任务。
他的直觉加上周今休多次救他,导致对方被他排除在外,只要不出变故,这个猜想都不会变,包括他认为庄予恩刚成年心机不深,干不了谋害跟鞭尸行为这一观点。
他主要是没法正确的把庄矣跟严隙连上线。
陈子轻想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的保镖严隙跟周今休差不多大,都是二十五六,比他小十岁还多,正是精力旺盛又不幼稚青涩的年龄段,一双手宽大,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
那晚的鞭尸者被他抓伤了手,但他至今没在哪个人的手背上发现抓痕。
陈子轻任由庄矣为他整理衣领和袖口,他把脸转向管家,垂下的眼睛偷偷打量对方的手。
他抓出来的口子要么是被高科技掩盖住伤口悄悄痊愈,不留疤痕,要么是留了疤,只不过一直被隐藏了起来。
比如那种仿真皮之类的东西贴上面,像是好莱坞的□□那样,很逼真。
陈子轻收拢散开的思绪:“庄矣,我刚才在外面被予恩气狠了脑子乱,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