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的光亮在愈来愈深邃的夜空中逐渐明晰,虞砚不知不觉来到阳台边,目光落到隔壁的露台上。他将窗户全部推开,带着某种不知名的验证心理,身体向外探了探那些更像是错觉的幻听此时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三楼的花台之上。
“温先生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是最近工作太忙碌了吗?”
“噢?是吗。”虞砚一听到就立时辨别出这是温朝的轻笑声,“可能是最近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没休息好。”
“温先生这样可不行,不说小纯作为您的亲妹妹会担心,作为您的朋友恕我冒犯,勉强地给我自己贴个金我也会担心的。”
“谢谢翟老师的关心。您太客气了,光是您在学习上给予小纯的帮助就已经让我很感谢了,我当然发自真心地把您当作我信赖的朋友。”
温朝的措辞和语气都把握得格外精准,温和友好但不过分亲昵,可虞砚远远地听着他们交织在一起的轻快笑声还是感到烦闷,一颗心被拧巴拧巴扔进混着柠檬汁的旧年陈醋里,酸津津地难受。
温纯的课间休息只有十五分钟,花台上的两人只是客套寒暄,温朝适时提出温纯该接着上课时拒绝了翟原要送他回卧室的打算。
双手按在窗台上用力一撑,虞砚斜坐在窗台上,视线漫无目的地在远处黑乎乎的密林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落回了隔壁的露台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也还是没弄明白自己此刻晦涩的心情,却在数清露台上那盆橙色的三角梅有128朵花时,暗自下了一个极小的决定。
天色渐亮,凌晨六点半,虞砚敲开了温朝的门。温朝的卧室刚亮起灯没多久,他坐在床边,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听到声响望向门口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意外。
虞砚没看他,朝站在温朝身前的男佣点了点头,男佣便会意地退开几步,从侧门离开,走前还仔细地关好了门。
“你什么时候收买的他们?”温朝低下头拢了拢衣领,笑着问他。
“他们是你的人,我收买不了。”虞砚从衣帽架上取下温朝的衣服,走到他身边轻轻搭在床沿,蹲身一只手小心地握着温朝的脚踝抬起他的小腿,挽起宽松的睡衣裤腿。
“嗯?”温朝低头看着他。
“是温总自己说的我得来学习怎么贴身照顾你,现在我会了,所以他们也都听从了温总的命令,退位让贤了,我也问清楚了温总的作息时间,你放心。”指尖从小腿上几道新结痂的伤口周围轻轻小心地碰了碰,虞砚有点气闷,“你又把上次地下室的伤口撕开了?”
“没有。”温朝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问话弄得有点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不是那次的。”
虞砚默了默,明白过来他这几天又去过一趟地下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温朝看起来不仅不怕疼,还异常乐在其中。
电光火石之间,虞砚隐隐察觉到什么温朝似乎会有意无意地延长疼痛的感知,超负荷的频繁康复训练带来的腿伤是这样,在床上也是这样。
那些反复会出现在梦里的旖旎片段,一遍遍地擦新他的记忆,以至于他现在还能轻易回忆起在连空气都晕染得醺醺然的夜晚里,温朝体力透支到身体都在因为疼痛而失控地微微发着抖,却还咬住他的耳垂、用极尽挑衅的语气在他耳边喘息着说“也就这么点力气?”
彼时的虞砚还没从药效里抽离,被他一激又不管不顾地鲁莽发狠,温朝低低地倒抽着凉气,被汗濡湿的指尖在极尽克制后只是颤栗着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划痕,被掩盖作愉悦和兴奋。
“啪”的一声,温朝一巴掌拍在他握着脚踝的手背上,声响将虞砚猛地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感到身体发热,脸上也不自然地蒸腾起热意,慌乱地撤回了手。
“别看了,没什么好处理的,”温朝的声音有些冷,“给我换衣服。”
“……还没药敷。”三魂七魄悉数归位,虞砚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脑子里回忆着什么,愈发不敢看温朝的脸,不等温朝叫住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浴室,微苦的药香袅袅散开。
温朝望着浴室的方向,缓缓皱起眉,眉心不安地跳动两下虞砚这两天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心里提了一口气,生出许多猜测,试图在记忆里寻找出他未曾留意过的蛛丝马迹。
空气越来越沉静,连带着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在一点点下降。温朝想要叫停虞砚一板一眼给自己双腿药敷的动作,最终也还是没出口是他自己亲口戏弄虞砚说的让对方来贴身照顾,他之前也如此坦然接受了。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他下意识想要避开虞砚的触碰?
正在思索间,温朝忽然感到一道格外专注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脸上,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对上虞砚的目光。
“温朝。”虞砚单膝跪地蹲在他身前,小心地将温朝的腿从自己膝盖上放下去,眼神很是坚定,“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温朝微怔:“那是你的报酬,不是我借给你的,咱们协议书上已经白纸黑字写好了。”
“不,那不一样。”虞砚看着他,“你给我安排学校,也给小淮安排住院、转校,这些是我答应陪你演戏的交换,但你给我的那笔钱是我欠你的。”
“我还是会配合你,直到你不需要我陪你演这场戏为止,”虞砚的表情太认真,温朝一时间没能想到该说什么,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但是你预支给我的报酬,已经够了,我不需要你给我别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温朝不解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