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微在发现楚明甲胄时,就下了马镫,跟着士兵一块搜寻。
他面无表情,正翻动尸堆,素白的手染着血,浑然没有平日干净娇贵的模样。
或许,不在楚明面前时,他心思如马蜂窝,冷冷淡淡,也从未娇惯柔弱过。
楚明觉得燕知微没有威胁,他就遮掩自己的成长,在他面前扮演善解人意的金丝雀,全心全意依赖他。
霸主会喜欢这样依附他的柔弱美人,满足他的保护欲,成为他的心灵慰藉。
燕知微感觉世界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了,耳畔空洞的回声搅合在一起,行军的疲惫涌上,他几乎麻木。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压抑着悲痛:“甲胄是在这具尸骸身上覆着的,可他……竟然被斩成两段,还被乱刀砍过,这是多大的恨意……”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沉默了。
燕知微突然耳鸣,好似世界颠倒,脚下趔趄,竟然腿一软,跌倒在地。
良久,钟成勃然大怒:“动摇军心!燕王爷天潢贵胄,千金之躯,绝不可被如此侮辱,这些乱军……”
“可是钟将军,这里是战场啊。”
“……”
跌倒在血污里的燕知微再度爬起来时,和一颗死了也怒目的头颅对上。他眼睛低垂着,轻甲与窄袖上都是血,似乎表情都是空白的,他完全还是懵着,连知觉都迟钝。
他抬起手,掌心血犹热。他却感觉不出来了。
耳边还传来悲恸的声音:“如果主帅还活着,我们声音这么大,他应该听得见。现在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主帅,难道已经……”
“够了。”燕知微的声音寒冷,打断一团悲声的对话。
他一字一顿:“难道,你们没听见吗,王爷身侧一直有着士兵,维持着指挥与传令,直到我们到来”
燕知微说的固然有可能。但是,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后来发出命令的是不是主帅本人呢。
燕知微的眼睛漆黑冷冽,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好似压抑着什么。
他把垂落的长发拨到脑后,沙哑着嗓子,“别看见一套衣冠就说这是主公,也别指着一具乱尸就污蔑、污蔑……这是燕王殿下……要认,也得缝起来,让我好好认个明白。”
钟成看着他的神情,顿了顿,“让他来认。”
说罢,燕知微走到那具面目全非的断尸面前,躬身,顾不得满手是血,径直查看起来。
他先是查看断裂的头颅,上面有太多刀痕,已经破坏了面部,也不怪兵将不能确定。
燕知微看过面部轮廓时,心里就有了数,他又看了大致的身形,体格与特征,才松了口气。
青年冷静稍微回来了些,声音低沉,“身形很像,但不是主公。这盔甲,应当是主公刻意放上去的。”
还能把残甲放在尸首上,说明主人还没有死,这只是金蝉脱壳。
为什么楚明要用尸首伪装自己死了?
其实也好理解,如果他死在这里,没了能压住骄兵悍将的主子,他手底下的兵将八成会内斗,分崩离析的概率很大。
所以,燕王无疑是首要目标。
“甲胄碎裂了,这个位置,应当是从背后的偷袭……冷箭?”燕知微垂眸,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么冷静,“受伤了,主公走不远,以此为圆心,再扩大搜索范围。”
“听燕先生的。”钟成立即道,“全力搜索。”
士兵得令四散,开始在战场地毯式搜索主帅。
燕知微自顾自地观察地形,研究着这些战争的痕迹,在脑海里反复复原着此地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