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不冷不热:“朕不召见,谅他们也不敢走。”
君王要看折子,紫檀几案被宫人搬上宽敞的坐榻,逐一摆好笔墨与印章。
楚明从堆叠奏折的书案上取了些紧要的,把几案向最左侧推,腾出足够两人坐卧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在燕知微身侧落座。
“热。”燕知微歪在软枕边,他从君王的貂裘里探出头来,抱怨。
他伸腿欲蹬,却被楚明按着膝,塞回皮毛漆黑水滑的貂裘之下。
“雪刚停不久,知微却去树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仔细着些保暖,莫要着凉了。”
楚明握着他的手腕,指腹摩挲,温凉柔软的手感,他从过去就喜欢得很。
燕知微的体温恰好,身量纤细修长,清丽貌美,最适合被抱在怀中。
当年在燕王府,楚明畏寒,尤爱冬夜抱着他汲取温暖,缓解难以遏制的孤寂与寒冷。
看着君王潜心看奏折,裹着貂裘的燕知微见他不注意,视线贴上去,像是钩子,悄悄一撩。
他显然是刚刚脱离朝堂不久,还是很职业病地在意前朝的风雨。
楚明潜心处理政事,却教他陪在身侧,像是去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不讲道理的盛宠。
他现在是后宫了,不能问政事。
燕知微有些丧气,只好故作矜持地吃点心。待吃完了两盘精致的梅花糕、白玉酥,他饮茶漱口。楚明还没看完。
他有些失落地看着白皙的掌心,现在他既然没有握住相印的希望,后宫的凤印也没拿到。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楚明对他的帝宠还在。
楚明后宫干净,他升职的道路上没有竞争者,只需要看牢君王,专心讨好他,按部就班地实施攻心计,迟早能握住后宫的权柄,再做翻盘的打算。
只要,楚明肯给他机会。
燕知微叹息,他的生死与未来,皆系于君王的一念间。
这是在他最初选择攀龙附凤,应付的代价。
楚明一目十行,看着今年江南的粮食收成账目,顺势按住有些失落的燕知微,揉揉他的后颈:“外头跪着的那两个,你怎么看?”
“后宫不得干政。”燕知微矜持地说。
“朕想兼听则明,燕相评价一二,不算干政。”楚明失笑,随口给了他个台阶。
燕知微似乎等的久了,张口就来,皆是挑不出错的好词:“同朝为官,那知微就擅自评价一二。二位大人为陛下效力,长安京中无不交口称赞。燕侯家世显贵,在京中世族颇有号召力;裴大人更是历经两朝以上,在前朝风雨不动……”
“两位皆是国之肱骨,世代忠良,治世能臣,陛下得之,如虎添翼啊。”
他面带微笑,嘴上甜,字里行间却带着杀人诛心的坑。
“长安京中交口称赞”“在世族中有号召力”“历经两朝以上”……
这些看似是正面的评价,实际上是句句在戳君王的雷点,意指世族势大,隐隐有威胁皇权之势。
这句“世代忠良”,多少带着些讥讽之意。
毕竟,五年三帝,他们可都是向楚明的敌人效忠过的,只是仗着世族根基深,底蕴足,成就了“大而不能倒”罢了。
楚明也听懂了其中的明褒实贬,低笑一声:“好个‘世代忠良’。”
燕王楚明,虽说有平定天下的赫赫战功,入主皇城无可争议。
但在京中世族眼里,他还是那个当年被放逐的皇子,没有显贵母族,还在北地待过相当长的时间,麾下臣子都是北地的一干土生土长的将领,少有任用世族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