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串死物尚且怜惜得真诚,可当他视线重现转回仁寿帝脸上之后,眉眼却慢慢冷了下去。
他看起来很是好奇,并不剑拔弩张,也算不上图穷匕见,他只是疑惑极了,慢声问道:“为什么呢?”
“二哥封王,三哥四哥入土,六弟死守皇陵,七弟连四书都背不出来,八弟……”
他顿了一下,轻蔑笑道:“八弟是他人的种。”
“儿臣真的很是疑惑啊,父皇。”盛承厉问,“你为什么不立我为储君?”
佛堂静谧极了,威严佛像高台之上悲悯下望,盛承厉步步紧逼,殿外竟无一人冲入,盛绪炎胸膛起伏,没有一点昔日那些不知道是伪装还是怎么来的温情与愧疚,父子二人相对而视,盛承厉在他眼中瞧见的满满都是戒备和愤恨。
良久,少年人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声:“我明白了,父皇是梦见什么。”
仁寿帝身躯不自觉一颤,瞳孔微缩,侧面作证了盛承厉的猜测。
“梦见了什么?”盛承厉问:“是梦到我杀了三哥,派人在流放途中毒杀二哥,又故意设计使得四哥中暑热;还是看见我喂了七弟致人痴傻的毒药,亲手捂死了不过两岁的八弟?”
他说的轻慢又随意,一点也没有这些话随便哪一句传出去都足够他被砍头的觉悟。
盛绪炎瞳孔皱缩,面部肌肉紧绷,牙齿不受控制地颤抖,却不是吓的,而是全然被愤怒裹挟,怒不可遏。
反观盛承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笑着望他:“父皇,你顶了我的命格,坐了这么多年皇位,儿臣并没有要跟你计较的意思,可如今都到这时候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儿子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是承锡,你又到底为什么,会这般厌恶我?”
盛绪炎牙齿颤动,手需要紧紧攥住佛台,才不至于跌坐下去。
他是天下的王,更是面前人的父,在这一刻两人却像是丛林间两只厮杀争夺将要进行权利更迭的野兽,没有伦理纲常,只剩纯粹兽性。
良久,盛绪炎终于出了声,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滔天的恨意:“你这个怪物!”
院外秋风霎起,盛承厉睁眸望他几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低下头愉悦地笑了出来:“我怎么会是怪物,我是您的儿子啊。”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缓慢而从容地向仁寿帝逼近,面上神情是让人看不懂的舒畅愉悦,却又带着几分可惜:“他要留你的命啊,怎么办,我只能给他了。”
“爹。”盛承厉很是依赖温顺地唤了一声:“就当你窃了我的命格,害了我的母亲,又任我在冷宫自生自灭那么多年,给我的一点小补偿吧。”
秋风呼啸,仁寿帝怒目圆瞪,咬牙道:“怪物!当年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什么?”盛承厉走到他面前,伸手掐住盛绪炎的脖子:“父皇是想说,要不是我出生带来了那命格,你也不会窃取大伯的皇位?”
“……”
“得了吧。”盛承厉笑开,愉悦地欣赏仁寿帝因呼吸不畅而涨红的脸:“你是个天生坏种,卑劣阴险的小人。有没有我或者师父的出现,你都是会谋反叛逆,勾结外敌侵犯大虞的,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说起来。”盛承厉松开他,高高在上的帝王瞬间失了力气,跌坐在佛台之下,面色惨白,“你这个皇帝当的,是一点也没有大伯好。”
盛绪炎瞬间气血上涌,偏过头呕出一口血,坚持了两秒,最终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盛承厉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一会儿,才踏出殿门,急声道:“父皇中风了,快请太医!”
太监侍卫急急忙忙往佛堂奔去,盛承厉看了眼天色,转身去了后宫。
他‘八弟’还在母后那养着呢。
大虞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在皇帝病重的时候,抱着母亲要奶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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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立储后中风,国不可一日无君,八皇子虽是储君,但毕竟年幼,朝堂又忌讳外戚掌权,不可能让皇后垂帘听政。
于是一来二去,盛承厉领了监国之权。
容棠闻听消息,略皱了皱眉,却又听说京中秘密来了一名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