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气候十分多变,天气预报没有办法做到100%的准确率,哪怕天气预报预测未来一段时间没有雨,也不知道何时就会遇到一片突然想要下雨的云。
谢以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突然下雨的先例,运气好的时候人是在家中,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实验室里,运气差点的时候可能会在超市的冷柜前,但大多都是发生在他独处的时候的。
在几百号人围观的公共演讲中遇到这样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
其实在演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以津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眼眶发热,呼吸急促,一瞬间身子发软,勉强撑住讲台才可以稳住身体。
但谢以津的意识还是很清晰的。
演讲内容他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可以从容冷静地应对,只不过在演讲结束的时候,谢以津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场小雨。
他扶着墙才勉强走到礼堂外面的走廊之中。
走廊里很安静,血液里有无尽的热意叫嚣着席卷而来,谢以津却感到愈发地冷。他很清楚,这样的状态,已经不仅仅是小雨时会出现的类过敏的情况了。
怎么办?
谢以津试图继续冷静地分析,但是身体对热源的渴求,以及大脑对柔软事物的渴望已经逐渐不受控制。
谢以津首先想到的方案是回到办公室,用抽屉里备用的玩偶解决。
可是礼堂和办公室之间有一段距离,至少需要十分钟才可以走回去,而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愈发不稳。
意识到回办公室这个方案并不现实,谢以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第二个方案:找到最近的卫生间,在独立的空间内将这场雨熬过去。
然而他撞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部分人此刻还都聚集在礼堂里,所以在看到谢以津的那一刻,刘勃愣了一下,似乎也没预想到会在偏僻的走廊里遇见别人。
刘勃可能是刚接了个电话,在看到谢以津的时候,他的神色在瞬间变得非常微妙,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你”
谢以津上次在茶水间当着郝七月的面给他了个“水刊”作者的大难堪,刘勃一直就有些耿耿于怀。
尽管两人在学术上已有的成就方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刘勃和谢以津同岁,所以在称呼上,哪怕刘勃应该叫谢以津一声“前辈”,但他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
刘勃神色复杂,最后勉强地开口说了一句:“你刚才的演讲……很不错。”
谢以津似乎用了几秒才回忆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他尽量将声音保持平稳,淡淡地回复道:“谢谢。”
随即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扶着墙,想要继续向前走去。
刘勃见自己已经出口夸奖,而谢以津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甚至想直接绕过自己就往前走,心里顿时无名火起。
他一个侧身,挡在了谢以津的面前,竟直接伸手拽住了谢以津的胳膊。
“等一下。”刘勃问,“你在加州读博的时候,是在Roberts Lawrence的实验室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掩饰地打量起了谢以津的脸:“我听说他们团队之前有个华人,罗伯特用尽了一切办法想把他留下来,最后都没谈成,那个人是你吗?”
很奇怪。谢以津想。
谢以津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体在雨天变化的规律,按照常理来说,此刻的自己应该是渴望与他人产生肢体接触的。
但当刘勃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哪怕只是碰到自己的胳膊,谢以津只感到生理性的厌恶与抗拒。
在此之前,除了秦灿外,谢以津在雨天从未和其他人有过肢体接触。
谢以津意识到,“雨天想要与温暖柔软事物亲密接触”的这个规律并不是可以应用到所有人身上的,也许是因为刘勃看起来不够“柔软”,也许是只有特定的人……才会引起自己想要亲近的渴望。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谢以津甩开了刘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