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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大白天,小巷子却幽暗得像傍晚,坐在小超市前的老板娘呼呼吹着风扇看电视剧,巷口的深处传来笑声。

不多时,就见几个中年男人挨挨挤挤地从深窄的小路里走出来。最前头的那个似乎特地倒腾过,穿了七成新的黑色翻领衬衫和西装裤,头发也用发胶固定住,露出一张被晒得黝黑的脸,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的皱纹。

“老章,”超市的老板娘抬手吆喝,“恭喜恭喜。”

她口中的老章叫章雄,今日是章雄的大喜日子。二婚,前几天扯了证,没办婚礼,只在附近的大排档订了包厢,跟几个工友吃饭庆祝。

女方是附近一家纺织厂的女工,外省人,带着个十一岁的小孩。经人介绍的,各方面条件跟章雄很匹配。

章雄也有个儿子,过完这个暑假就读初二了。父子俩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跟他们相熟的人有时候谈起来总不免用本地话说一句,“真系阴公啊”。

章雄是本省外地人,听得懂白话,却不太会说,面对别人或同情或惋惜的言语也只是憨厚的笑笑。

他们是七年前来到广城的。

章雄的妻子在县城的医院检查出了肾病,小县城的医疗资源太差,治疗无果,一家三口举家搬迁来到这里。

三年里,为了买昂贵的特效药和进口药,章雄四处筹钱,妻子不能干重活,只在家里做些手工活计添补家用,可便是这样努力地跟死神赛跑,依旧没能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留在人间。

料理了妻子的身后事,章雄背债20多万,在通货膨胀的时代,这个数目听起来似乎并不惊人。但以月薪一万换算,也要不吃不喝两年才能将债款还清。

章雄是做搬运的苦力活,接的活多就赚得多。妻子去世后,他一句抱怨没有,日夜拼了命地干活,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硬是在四年里将所借的债款全部还清。

至于儿子,他也养育得很好。妻子离世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骨肉,章雄没有辜负妻子的遗愿。

听起来章雄确实对亡妻情深意重,但人总是有局限性的。

随着时光的流逝,周围的人都劝他再找个贴心人,无非是“你总不能做一辈子鳏夫”、“你老婆都走四年多了,也算对得起她了”、“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主人”、“你个仔都大个人了,识谂噶”等等老一套的耳熟能详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