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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嵬转头看着他,想到那颗小小的黑色珍珠,缓声道:“他会以命相护。”

“是么。”陆常月垂头思索片刻,“那他们二人就交由你追捕,其他的我来处理。”

崔嵬点了点头,自山巅之上一跃而下,风灌满袖子,鼓鼓作响,只剩下陆常月形单影只地站在已然枯竭的万兵池上,他放眼而去,小屋早已烧得一干二净,需得派人再来修建。正当陆常月在心里盘算着,师飞尘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侧,他粗着嗓音道:“不知为何,尘艳郎没救孟黄粱,只带了未东明走,弟子们也都跟丢了。”

“我知道了。”陆常月轻笑起来,“老小说的果然是真的。”

师飞尘没懂,疑惑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缥缈主人自今日起就再不会是威胁了。”陆常月痴痴望着天边的月亮,目光深邃,露出今夜第一个放心的神情来,“我所担忧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许多人在幼年时都会有个仰望的对象,若非是父亲,就定然是师长,可陆常月不同,他少年时仰望的对象是自己的小师弟——崔嵬。

陆常月的资质不错,可算不上绝佳,他很早就明白人是有尽头的。

可是崔嵬不一样,他似乎从来没有停滞的一天,反倒越走越快,快到眨眼间就能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他不怕累,不怕苦,毫无半点迷惘,就连剑尊都曾骇然于他的进步。

自崔嵬成年之后,陆常月就对小师弟有一种怪诞的信任感,他相信这个人是绝不会败的,甚至相信只要有时间,崔嵬甚至能胜过师尊。

直到缥缈峰一战,崔嵬失剑。

输就是输,崔嵬理所当然地跨越那道线,将众人的惊惧迷茫都抛在脑后,他从不为任何事停留,也不会为一次失利而胆怯。可陆常月却开始担心,他看见胜利的缥缈主人眼底藏匿着失败的暗影,他向来擅长琢磨人心,因此在缥缈主人闭山不出的时候,众人欢欣雀跃,唯独他不喜反忧。

缥缈主人手下从来不见一个活口,可见他是输不起的人,不图任何赞誉,不在乎任何仁义,只要活着,世人就会赞颂,他根本不缺这些虚名。这场比试于崔嵬而言是对决,于缥缈主人而言却是性命攸关,因为输赢根本就不重要——

崔嵬没有死,甚至能全身而退,这意味着他拥有能与缥缈主人死战的能力,这才重要。

在那一刻,陆常月就明白,似缥缈主人这般心狠手辣,绝不会消弭仇恨,更不可能遗忘崔嵬的威胁,甚至不需要师出有名,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让崔嵬彻底地死去。

就如同谢长源那样,甚至结局可能还不如谢长源。

被这样一个对手盯上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因此在崔嵬说出恋情时,陆常月觉得浑身都似乎结了冰,情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利刃,不见血,没有伤,却能彻底重创一个人,令人义无反顾,他本以为这是缥缈主人的示威。

直到此刻,陆常月才真正放下心来。

师飞尘嗤之以鼻,没能领会到陆常月话中真意:“是啊,任由他将剑阁闹个翻天,果然应了你当日所说,有舍有得,老小非要重蹈覆辙一番,摔个狠狠的跟头才肯回头。”

这让陆常月长叹了口气,他道:“你当真是傻得可爱,到现在还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于观真欺骗老小的情意,利用弟子让赤霞感到亏欠,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地上山来救未东明,这事儿是我两眼清楚明白所见,还能有假?”师飞尘有些发懵,“你当初不是也说无论过程如何,最重要的是结果。难道尘艳郎身上是带了什么蛊物,将你们俩迷惑了,怎么你也帮他说话啊!”

陆常月揉了揉眉心:“飞尘,你记不记得尘艳郎为什么要救未东明?”

“记得,是为了孟黄粱。”

“不错。”陆常月冷淡道,“正因如此,未东明才会放走孟黄粱,他心知尘艳郎此人一旦得手,定然会翻脸无情,不顾任何道义,否则按照他的本事,将孟黄粱带在身边,抵挡老小一时半刻根本不成问题,说不准胜算还更大一些,怎么可能任由孟黄粱自己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我让老小拖住他们二人,让你去抓孟黄粱的缘故。”

师飞尘眨了眨眼,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交易是假的,不是孟黄粱……老小被骗了?!”

“……老小可以被骗,未东明的反应也能有假吗?”陆常月无可奈何道,“今日发生的事都在我的猜测之中,唯独有一点不对。”

“你是说,尘艳郎。”师飞尘恍然大悟,“他没有来救孟黄粱,他根本不需要孟黄粱!哎,奇了,他既不要报酬,那干嘛要救未东明,跟崔嵬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