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确不是沈秀娥的错,不过一个被污蔑风流成性的妇人深更半夜无约,丫鬟居然直接来开门,她没听见回应就自己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其实于观真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道法咒术,包括鬼魂之类的东西,可是他很了解人,从第一次见到沈秀娥,他就意识到这个女人很聪明。
厉害的女人最常见的往往有两种,一种就是巫月明这样的女人,她们恨不得张扬出所有的力量,让人惧怕;还有一种就是沈秀娥这样的女人,擅长利用社会几乎与生俱来的偏见,一旦其他人觉得她们柔弱、可怜、值得保护,就容易忽视她们的能力了。
事情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沈秀娥分明早已离开蓝家,她也有所暗示,却能来红珠园为蓝家打圆场,说明她还能掌控蓝府的消息,然而孤儿寡母,足以使人忽略她的动机。
原无哀明白了:“意味着她并不害怕任何客人,又或者她已经知道客人是谁了。”
于观真凝望着豆大的火光,觉得自己在说一个鬼故事:“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二少爷恐怕并不是在古井当中,而是在海棠花内,你感觉到的冷意,其实是薄荷。”
巧燕故意告诉蓝景荣有关剑阁的消息,巫月明的脾气不好,又怎么都叫不来,蓝家换了新家主后生出二心一点都不奇怪。也许沈秀娥最开始只想找出凶手,可当剑阁跟巫月明同时到来后,她对蓝家的报复欲一定膨胀到了极点。
也许早在二少爷死去那一刻起,沈秀娥心中的蓝家就只剩下了她的儿子。
失去巫月明庇佑的蓝景荣,跟得到崔嵬玉佩的沈秀娥,世人又会选择哪个蓝家呢?
狄桐已经动摇,他这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疑点,不由得伤心起来:“那我们看到的那些都是假了?”
众人眼前都浮现出那个女人柔弱而忧愁的脸庞,皆都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可是……”狄桐忽然道,“还有一点不对,如果真是沈秀娥所为,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身上该有施法的痕迹才对,更何况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驱鬼的。”
于观真一时语塞,他确实推测出沈秀娥的嫌疑最大,可是怪力乱神的事就不在行了。
按照狄桐这种以鬼神来破除证据跟猜测的,他实在没办法。
“这倒要请教藏锋了。”
第23章
“他并非被沈秀娥的咒令驱使。”
崔嵬终于艰难而不失风度地吃完了自己那碗饭,加入到众人的交谈当中来,他看了看外头已经完全暗沉下去的天,乡间夜色比县城里要黑得多,点灯太耗费油钱,哪敢铺张浪费,看出去简直是黑压压一片,只有一点月色悬在高空,带着雾里看花般的朦胧。
“那个男人是自愿留下来的,困住他的并非任何符令咒术,而是沈秀娥的执念。”崔嵬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早已经了然于心一般,“没有什么人在操控他,自然也就寻不到所谓的幕后主使,天色不早了,快吃饭吧。”
原来如此,于观真立刻想起之前巫月明操控二少爷袭击蓝府的事,那时候被崔嵬一口道破,沈秀娥根本没可能有那么高的修为,难怪一直查不出来,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这二少爷原来是自愿留下来的,有意思。
狄桐看着大人发话,赶忙乖巧地扒了两口豆饭以表诚心,又期盼地看着崔嵬:“师叔,你觉得沈姑娘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
就算是这样黯淡的夜色,于观真都能通过火光看到崔嵬有点伤脑筋的表情,让他一贯冰冷而沉着的神态突然鲜活了起来:“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要为蓝家做些什么,还是知道了后你要为自己被利用而泄愤?”
豆子还在嘴里,狄桐泄愤似的咬得咯咯直响,他摇摇头道:“当然不会,只是,我也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家当笨蛋。”
原无哀却好似有所领悟,他轻声道:“师叔,你常说人就是人,鬼就是鬼,就是因为这样吗?”
崔嵬并没回答,只是平静道:“我确实感觉情况有所不对,只不过并未想得这么深远,是不是沈秀娥所为,跟我们本就没有什么干系。只不过听缥缈主人所言,想来真相即便不是如此,也应当相差不远。”
这无异于是赞同于观真的看法,狄桐顿时泄气道:“所以……我们真的被骗了?怎么会呢,沈姑娘明明那么……她那么可怜的一个女子,没了丈夫,还被冤枉……我实在想不通。”
“下山时,我问过你们,何谓强弱。”崔嵬用筷子沾了点汤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知字,“人常常以为修仙者与世俗者大不相同,其实有什么不同,挑选掌门人,仍是以智以仁,而非以勇来决定。而我们胜过寻常人的,不过只是一个勇字。”
原无哀见狄桐有些闷闷不乐,便安慰他道:“好了,也没什么的,咱们又没有吃什么大亏。沈姑娘利用我们确实不对,可是我们还是让二少爷入土为安了,不是吗?”
狄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甚至陷入了混乱之中:“这次是好事,可要是以后我们被骗着做了坏事呢?”
这就让原无哀回答不出来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下意识就看向了崔嵬。
崔嵬却道:“已经夜深了,不吃饭就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洗石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