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岸眼中的从容做不得假, 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 他听见面前这个小孩声线微软, 乖乖巧巧地问:“是吗?我很像前辈的弟弟吗?那你们一定很亲。”
秦岸有一瞬间的恍神,不知道是因为小孩这副神色太过熟悉,让他想起某只已经死在光阴里的小狐狸还是别的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旋即恢复正常,坦率承认:“是的,他从小就缠着我。”
“是……么?”喻辰低声呢喃,眼中兴味愈深,像是听见了什么值得人玩味的话,眸子里盛满了浓厚的嘲弄,只不过周围太过喧嚣,灯光都热烈,情绪被声音感染,眼神被光线明灭,哪怕坐得再近,也很难叫人看出来他内心真实想法。
他只是不自觉绷了绷后背,右手搭在腿上无意识地握成一个拳,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他:“他也是职业选手吗,现在在哪个战队呀,我有机会认识吗?”
他死死地盯着秦岸的表情,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像是无知又好奇的小兽,问出来的每一个句子都顺应内心,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含义。
秦岸又看愣了一瞬,眼睛里盛满了怀念,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遥远的某一个人,深情而又温柔,温声道:“以前是的,现在……”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倒存了一点真心,比喻辰从休息室开始到现在见过的每一个都更加真实,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草原上捕猎完成的豹子,餍足又饥渴地撕扯着死兽的血肉:“现在退役了,你见不到他。”
喻辰眯了眯眼,手心不自觉紧握了握。
这人好像压根就懒得藏,太过自信太过胸有成竹,大抵是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poris的下落,也觉得寥寥几语不会引起任何一人怀疑,所以在他面前连修饰都懒于钻研,不自觉暴露出许许多多不该被人知道的事。
过于病态的思念眼神、宛如惋惜故人般的叹息、笃定不会见面的未来……
喻辰很想问“他是死了吗”,某一瞬间这种念头在脑海之中叫嚣,竟然称得上是疯狂生长,他非常非常好奇秦岸究竟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他停尸三天,骨灰撒入大海,没有灵位,无人祭拜,除了裴俨和警察,这世上不该有人再知道他那样寂寂无名地死在偏远小镇。
——喻唯倒是刚刚知道了,但他自己尚且都还处在被辨不清真假的消息震惊到的缓冲期里,亟待去证实真实性,断然不会有兴致再将此事说给其他人听。
所以一旦秦岸笃定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去世了,那这个人的消息来源就很有意思。
喻辰眼角眉梢都因兴奋浮上笑意,倘若不是重生回来遇见了裴俨,又或者今晚并没有提前见过喻唯,想来连他自己这时候都会控制不住情绪,身处摇摇欲坠的山崖,一下子就会被人从身后推下去。
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有些不管不顾。
他突然觉得就算疯一点也不错,有人给他兜底。
他就是疯狂想知道困扰了自亻立月孛ㄖ浼yu叚赑缯钥煷己这么久几乎让他怀疑世界的问题究竟是什么答案。
哪怕只能撕破帷幕一隅,窥见一点点藏在阴影里的影子,他也甘之如饴。
喻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抬眸去找裴俨的身影,一刹那有了身在人间的真实感。
他弯眸浅笑,声音愈发柔软,在这样嘈杂喧闹的世界里,渺远得几乎听不清。
“可惜……”青年轻声叹道,惋惜的模样如同一片不慎落入春水的桃花花瓣:“前辈越是这样的口吻,我越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令你念念不忘呢?”
秦岸微笑道:“很好很优秀的一个人,光是站在那不动就令人忍不住将视线投递过去,有他在的地方,连聚光灯都显得多余。”
喻辰眼底聚起浅浅一层寒冰,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有所触动,反倒愈发觉得恶心,迟来的晕车眩晕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在胃里翻腾着叫嚣,几欲作呕。
他勾了勾唇:“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一个人。”
“我刚进oon的时候,就有人说我像他,后来队长也说我像他。你说是你的弟弟,您又恰好是trg的创始人……”喻辰顿了顿,无畏地剖心,“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担不上您口中的‘很好很优秀’吧?”
他笑着偏过头,望着秦岸来不及变幻视线的眼底浅笑,风月在这一瞬间都该失色,怯懦得从他身边略过,恐沾染半点风情。
秦岸眼睛里藏着一丝未曾消散的震惊和困惑,像是不理解已经跳入狼圈的小羔羊为何突然撕扯开了羊皮,竟然朝恶狼露出血肉,引得人恨不得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