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等他把鳞尾的伤口包扎完毕,眼睛一抬,就对上了昏耀错愕的目光。

“想见……我?见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兰缪尔洗了洗手,“好了,剩下的回王庭找巫医再处理吧。”

愣了好一会儿,魔王才有动静。他的神色显然是很想追问什么,可不知为何,张口时又退缩了。

“那……行,”昏耀不自在地别过头,“咳,那你什么时候走?”

“走?”兰缪尔眨了眨眼,“谁说我要走?”

他歪头,几缕银发灵动地跳跃,“我已经把该在人间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昏耀猛地站了起来。

床头盛水的铜盆被带翻了,淡红色的血水泼了一地。魔王一把攥紧圣君的手腕,眼神尖锐,“兰缪尔,我说过……”

“别急,我明白。”兰缪尔温声打断,“我如今是自由的,不再有罪的。我都明白。”

“所以今天,我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自己的愿望……选择回到深渊,回到吾王身边的。和两族无关,和责任无关。”

昏耀眉头一抽:“你的愿望?”

他松了一下兰缪尔的腕口又握紧,感受着掌中那截手腕。太瘦了,都能摸到硌人的骨头。

他完全能够想象,在兰缪尔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冬天里,这个人是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挣脱死神的凝视。

那都是深渊和魔王带给圣君的伤害。

除了伤害之外,这里竟还有什么令兰谬尔渴望吗?

“是什么?”所以他问了。

“我要做一件没有做完的事。”兰缪尔认真道,“解开一个疑惑,弄清一个没有真正学会却又始终好奇的概念。”

“说说看。”

兰缪尔想了想,坐在昏耀身边。而昏耀几乎是习惯性地伸开手臂搂他,想把人圈进自己怀里。

兰谬尔就顺势捉过昏耀的一只手,与魔王十指相扣。

“……回到人间之后,那个养病的冬天,我常常会想起你。”

他轻轻说:“有些时候,我会在看到你喜欢的东西时想起你,想把它送给你让你开心。”

“还有些时候,我会在看到我喜欢的东西时想起你,想让你陪我开心。”

“有些时候我会在担心你时想起你,那是我希望去往你的身边;可又有些时候,我会在感到迷茫时想起你,那是我希望你来到我的身边。”

“有些时候我反复地惦记你的伤,恨不得立刻去到你的身边照顾你;可有些时候,我病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雪,竟然怀念起曾经吾王抱着我哄我喝药的时候。”

兰缪尔睫毛垂拢,缓慢地说着:“吾王,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着,他郑重地转过头,与昏耀对视,后者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躲闪起来,但圣君的神情始终干净纯净,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羞赧。

这下昏耀更是溃不成军,他的脑子简直要沸了。兰缪尔每说一句话,他的心脏就不争气地加速,浑身像被下了咒似的升温。

圣君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那个可能性已经呼之欲出。

可从来胆大包天的魔王,居然不敢说出那个字,硬着头皮在这装傻充愣:“怎么……回事呢?”

兰缪尔摇了摇头,自顾自说了下去:“吾王,我们曾经谈论过爱。”

“我曾经告诉你,爱是放弃,为其人而改变自我;而你告诉我,爱是索取,是渴望占有其人,将自我覆盖于其上。”